夏全苦著臉暗道不好,“哎呦陛下,您貴為天子,別說讓他二人等上一會兒了,就是讓他二人等上一天兩天的,那也是他們應該做的。”
“那你還在這里跟朕說這些有的沒的干什麼?”
“這蘭公子是太后娘娘安排給您的人,奴才這是怕這事兒被有心人說給娘娘聽了,再怪罪您一番。”
霽月瞥了眼夏全,“就你這點膽兒,母后為何要怪罪朕?朕本是皇帝,若是一味的對臣子平易近人,豈不就沒有了做帝王的威嚴?到那時候母后怕是才要真正的怪罪朕。”
這一番說辭下來,夏全也無話可說,他只得盡職盡責站在一旁陪著這小皇帝,同時在心里默默祈禱著這位皇帝陛下能夠盡快醒悟,趕緊去上書房和蘭公子待著。
霽月面無表情的在流芳亭內坐了會兒,期間還讓夏全去周圍撿了幾顆石子,拿在手里往一旁的小湖里投擲。
約莫著近三炷香的時間,霽月似是終于玩兒累了,他拍了拍手,站了起來,又撣了撣那衣服上本不存在的灰塵,一聲不吭走出了流芳亭。
夏全總算松了口氣,這任性小皇帝可算是玩兒夠了。
霽月剛走出流芳亭幾步,突然又站定在原地,回頭看著那亭子。
“陛下?”夏全試探著問道。
霽月想著那還在上書房里等著自己的蘭公子,突然之間有了個好點子。
“朕突然覺得這流芳亭三字太過普通,你去告訴管這兒的人,朕要給這亭子改名,讓他們抓緊時間把這亭子上的牌匾換了。”
夏全有種不好的預感,他略顯遲疑地問道:“陛下……是要將流芳亭三字改成什麼?”
“朕看,不如就改名喚做蘭亭吧,流芳二字太過俗氣,單一蘭字倒顯得別有一番韻味。”
夏全簡直想以頭搶地然后直接暈倒在皇帝面前,這小皇帝是故意賭氣挑事兒來的吧?不滿意太后安排來的人,看不上人家那被外界稱贊之至的蘭公子,可又不能明說,便在這些事兒上尋點兒惡趣味。
“陛……陛下,這豈不是跟蘭公子的名字撞了?”
“怎麼?”霽月看著這膽小如鼠的太監道:“朕還要給他蘭公子避諱不成?”
“這……這自是不用的。”
“那朕交代你的事兒你就趕緊辦妥了,明兒下了朝會后朕要看見新的牌匾掛在這亭子上方。”
未等夏全再勸,霽月直接頭也不回的走了,獨留那跟在身后可憐兮兮的夏全,苦悶著該怎麼交代這一切。
霽月走進上書房時,蘭亭正在同荀先生交流著。
“那麼定安認為,當今天下文人撰寫文章,究竟該是何等用途?”
霽月伸手打斷一邊想要進去通傳的太監,就這麼站在上書房門口聽著這位蘭公子的話。
只聽見蘭亭說:“學生私以為,今世之文章,既不可只顧文章純粹之美,也不可只顧文章教化之用,唯有分門別類,兩者兼顧,才可使天下之文章盡其所用。”
“哦?”荀先生感興趣道:“定安可否具體說一說這其中因果?再說說如何分門別類?”
“學生以為,同一文章,若要其同時兼顧文章純粹之美及教化之用,勢必會非常困難,二者本就矛盾,若要強行兼顧,只會倍感怪異,然一來不可忽略文章之自然美,二來又不可忽略其治世教化之用,唯有二者分門別類,才不至于忽視這兩用。
純粹之美使吾等體會這世間萬事萬物之美,治世教化之用又能使天下安定,社會秩序井然,學生想,若是能由朝廷官辦一所專給文章分類之所,將這天下文章按照其內容作用不同而歸類,將文章之兩用都重視起來,那這天下文人也就不會因此而產生爭端了。”
荀先生聽了蘭亭這一番暢言,不由得摸著自己的胡須陷入思索,半晌兒大贊道:“早就聽聞定安乃世家大族公子中的翹楚,今日與你對談一番,果然名不虛傳,老夫自覺在這文章之上頗有一番建樹,卻也困于這文章純粹之美與教化之用中久久也未能分辨出這二者究竟何為最佳,想來也是,同為文章,何必要有高下之分?不如分門別類,才能彰顯其用吶。”
霽月聽至此處,終于示意門口站著的太監打簾,他大步邁進上書房內,拍著手,嘴上稱贊道:“不愧是荀先生和蘭公子,你二人皆為我大梁名士,今日聽此番見解,朕屬實大有所悟啊。”
荀先生與蘭亭回過神,趕忙朝霽月行禮,“參加陛下,陛下謬贊了。”
霽月隨手一揮示意二人免禮,緊接著對蘭亭說道:“朕不曾想蘭公子對文章之兩用竟是這樣一番見解,古往今來,兩派人為這兩用總是爭論不休,今日一聞,倒是讓朕覺得,以前那些文學大家們怕不是太過迂腐,連變通都不會。”
蘭亭聽見皇帝陛下的這番“夸贊”,不僅沒有沒有欣喜,反而跪了下去,“先圣之所以為圣,定是有吾等無法望其項背之地,臣不過弱冠之年,所出之言皆乃愚見,怎可敢同大家們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