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趙馳顯和趙以川面面相覷,相顧無話。
“怎麼回事?”趙馳顯看向他。
他慌亂了一會兒,現在已經鎮定下來,說出去的話覆水難收,趙以川也沒想過撒謊或者打圓場模模糊糊地遮過去。
“我和裴哲已經結婚了。”他說。
趙馳顯一愣:“……今天?”
“幾個月前。”趙以川說。
父親的震驚沒比崔麗少,可趙馳顯消化信息的速度之快又超出趙以川的想象。大概他經歷過先前馳元半年內從正常經營走到破產這種翻天覆地的劇變,現在連地球毀滅都沒法動搖他,相比之下,結婚就是一件再小不過的事了。
念叨了兩句“怎麼這麼早”,趙馳顯從書房走到客廳里,又繞了一圈,看向趙以川,很不解地問:“你不告訴我們?怎麼考慮的?”
“覺得你們會反對。”
趙馳顯“啊”了聲,剛想說不可能,思及方才崔麗的反應,訕訕地:“但你也不能婚都結了,才告訴父母。”
“原本沒打算說,我是覺得氣氛到了。”
趙馳顯:“……”
趙以川坐直,一本正經地耍無賴:“反正已經這樣了,而且裴哲不好嗎?我們過得不幸福嗎?我們又不會生小孩,領證只是形式,見家長、獲得認可對我來說就已經足夠了……再說,我明年就三十歲了,這事我有自主決定權。”
“喲。”趙馳顯頗為詫異,“你現在不年齡焦慮了?”
“我只是有一個三十歲小目標。”
“什麼?”
“已經實現了。”趙以川說,半真半假地藏起實話,“老趙,證都領了,難不成你們現在還要逼我離婚?”
“我管不著你。”趙馳顯滄桑地說,可也沒真打反對牌。
父母截然不同的表現,趙以川快看不懂了。
而下一秒,趙馳顯就給他解惑:“管不著你,但希望你能相信父母,別拿我們當外人防著。崔姐今天為什麼生氣?是她覺得你沒拿她當家人,是信任問題。下次遇到這種,你還是提前說,別把驚嚇當驚喜折騰父母,真以為結婚是小事啊?你們年輕人……”
“我只是覺得太快了。”
“做事不成熟。”趙馳顯慢吞吞地下完結論。
趙以川默然,他無法反駁趙馳顯。
冷靜片刻,趙馳顯看他一直不說話,反過來安撫趙以川:“行了,結了就結了,又不是闖禍了,你要給崔姐一點時間。”
“好久沒見她這麼發火。”趙以川悶聲道。
崔麗平時脾氣好得很,說話都輕言細語的,她上次生氣是什麼時候趙以川都記不清了。
見趙以川有點委屈,趙馳顯拍拍兒子的肩膀:“這下知道崔姐的厲害了?聽我的,你明天給她道個歉,就說下次不會了。”
“……嗯。”
“別太煩惱。她要實在不行,我還在呢。”
說完,趙馳顯預備關門,趙以川突然叫住了他。
“老趙。”
“別感謝我啊。”趙馳顯回過頭,仍是一張處變不驚的撲克臉,說的話卻溫情無比,“你回國那會兒,為了家里犧牲那麼多,我也沒跟你說謝謝。”
趙以川:“那不一樣——”
“那會兒你怎麼說的來著?你說,‘家人之間不需要道謝’,今天我把這話送回給你,小趙,總是單打獨斗的,父母和愛人都會擔心你。”趙馳顯終于展露出點笑意,淺淡卻寬容,“你好好的,認真工作認真生活就夠了。”
他提到愛人,趙以川目送老爸回屋,慢半拍地晃了神。
在混沌中洗漱完,躺回臥室,四件套是下午剛換的,曬得很暖,帶著洗衣劑的花香,趙以川翻了個身,還在思索趙馳顯最后那句話。
誠然,他從不懷疑自己是被父母尊重著的,而他也發現,正是這份尊重,他的父母沒什麼阻礙地接受了裴哲。或許裴哲并非他們心中期盼的趙以川的一生伴侶,可當父母見了人,依然會溫柔地告訴趙以川,“愛人也擔心你”。
趙以川長長地嘆了口氣。
“你和叔叔阿姨聊什麼了?”裴哲躺在旁邊,問他。
趙以川單手抱住他,埋著頭,側臉貼在裴哲心口的位置聽了會兒他的心跳。裴哲穿的他的睡衣,本身就是很寬松的款,衣領稍微一拉就往肩膀滑。
“說了我們領證的事,給我媽弄生氣了。”趙以川覺得有點滑稽,可他笑不出來,他希望裴哲能夠安慰自己,“不過后來也跟我爸聊了會兒,不算太嚴重,他表示可以理解我一開始不愿意說,只是做得的確不妥當。”
“最初那些……也不好告訴他們,不然又要擔心你。”
趙以川的手向上,撫摸裴哲的側臉,又揉揉他略微發燙的耳垂,他望著裴哲,深褐色的瞳仁里映出燈光,分明沒有風,亮點卻搖搖晃晃的閃爍。
“是啊,我不想他們擔心。”趙以川說,“但也不想你煩惱,沒事的。”
裴哲欲言又止。
他們一起躺在趙以川的臥室里,最熟悉的環境能緩解不安和惶恐,裴哲任由他抱了會兒,才說:“你有……一個特別美好的家庭。”
“你也是。”趙以川說。
裴哲笑了笑:“嗯,我也是。”
趙以川拉近他,吻裴哲的鼻尖,又去親他那個愈合的耳洞:“都會好的。”
“我相信你。”裴哲說。
“睡吧。”趙以川伸長手臂關燈,接著整個抱住裴哲,“你今天也累得不行,明天自然醒,我帶你去以前的小學外面逛逛,有家特別好吃的灌湯小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