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要命的是,因為他倆往往時間不對盤,裴哲深夜回復他,趙以川一早才看得見。等趙以川寫上一兩句話,他又去開會了。
工作地點直線距離5公里,硬是搞出了相隔太平洋的時差。
坐在裴照雪跟前等她開口提正事,手機的未讀消息跳出,這次總算在東八區了。裴哲點開微信,趙以川發了張正在吃的盒飯給他。
裴哲:午飯?
比格頭像冒著黑氣:我還在工地上。
裴哲:去工地干什麼
趙以川:前段跟你提的萬陽那個案子。
想起來了,趙以川就因為這事三天兩頭去外地的。
看起來沒什麼疑點,鄉下來的工人在工地出了意外,本是痛快賠償就行,但好幾個甲方都互相推諉,一會兒說是包工頭的責任,一會兒又說工程方的安全措施沒做到位。工人家里索賠無門,百般失望后鬧上某門戶社交網站的社會版。
工程方找到華聞,想讓他們代理這個案子。
幫缺德甲方干活賺錢不丟人,按理來說這種案子,工程方必輸,就看賠多賠少了。他們工作到位壓低點價格,對方照樣得掏律師費。蘇藝眼看沒什麼難度,就把活兒給了趙以川,誰知趙以川拿到卷宗后安靜幾天,反水了。
他當了原告的代理律師。
蘇藝沒表態,但想來心里不會太舒服,華聞其他同事看他的觀感也微妙。
知道趙以川孤軍奮戰的難度,裴哲安慰他:“別太犟,遇到困難可以一起協商的。”
“協商個屁。”趙以川會錯了意,以為裴哲說的是和對方協商,打字飛快,“我就是見不慣普通人家里出了事,還被踢皮球似的到處推。
萬陽這個體量的上市公司,不僅不想賠還妄圖獲得受害人諒解,他們有病嗎?!”
裴哲輸入:我沒說你……
還未寫完完整一句,趙以川的消息又來了。
“不說了,我先吃飯,下午工程方那邊有人出面,看能談到什麼程度。”
裴哲一句“好吧”都沒發出,趙以川已經單方面切斷對話。
“和誰聊呢?”裴照雪洗好茶杯茶具。
“趙以川。”
聽見這個名字,她看不出情緒地點點頭:“你們最近還好吧?”
裴哲回想他和趙以川,一個月以來,雖然只見了那麼一兩次、每次還都匆匆吃一頓飯或者喝杯咖啡,但趙以川不鬧別扭,也不無差別拒絕他送的水果和海貨了。
盡管沒能達到預期,至少是正常的朋友相處了。
“挺好的。”裴哲下結論,“我們……非常好。”
答案讓裴照雪意外,她眉梢微抬:“哦,是嗎,那真不錯。”
不等他說什麼,裴照雪將紫砂小杯推到裴哲面前,聲音比剛才輕了些:“泰恒內部好像出了點問題。”
“和南橋那個樓盤有關系嗎?”裴哲皺起眉,“聽說效果遠不如預期。”
“何止,簡直是砸爛了。”裴照雪說到這話時竟眼帶笑意,“江德常早年是地產發家的,南橋的項目也是他親自操盤決定,旨在為南橋市政樹立一個新的地標。哪知人算不如天算出現這種事故,泰恒下次增資擴股會直接受到影響。”
裴哲:“真有人故意去鬧事?”
裴照雪不以為意道:“是一個小老板,拉著紅字橫幅說早年被江德常坑害,聽信泰恒的合作方案,結果本兒都賠光了還欠一屁股債。”
“……可是這種沒法索賠吧。
”裴哲說。
裴照雪:“他只想事情鬧大,鬧得市政放棄泰恒,地標爛尾——雙輸啊。”
裴哲頷首贊同。
可他不知怎麼的突然想起冬天時,隋遲安提到的“馳元”和“趙馳顯”。
他調查過,趙馳顯是趙以川的父親,但人現在好好的,前不久還了一部分資金給法院,還款意愿很積極,總體來說不至于走投無路。
而當年趙馳顯耗盡自己身家投資了一家公司,對方在發展之初勢頭良好,也確實看不出會突然人間蒸發的跡象。它宣告破產時,受害的不止趙馳顯一個人。
看起來,趙馳顯屬于普通的投資失敗。
而馳元清算出售,是這個連鎖反應中不太意外的一環。
惟獨一絲蹊蹺,不過馳元獨享的不少生產專利幾經周折轉讓,如今的持有方是泰恒底下一家成立不久的全資子公司。
可商海詭譎,這本沒什麼稀奇的。
今天裴照雪說南橋的事,裴哲忍不住想,馳元融資失敗、轉讓專利、最后泰恒居然獲益最大,這其中,難道真被隋遲安猜對了麼?
裴哲稍微走了下神,被裴照雪喚回現實:“小哲,華建八局那邊,沒什麼問題吧?”
“很順利,隋遲安在全程對接。”
裴照雪對隋遲安還是放心的,聞言,她看向裴哲疲倦的黑眼圈,情不自禁端起作為母親關心孩子的本能:“這段時間……你太辛苦了。”
“我還好。”裴哲說,“但隋遲安接下來半年都會主抓科技中心,我打算從幾位部門高管中提拔一人分擔下他的日常事務。”
裴照雪微笑:“那這樣你可以放個假了。”
裴哲乍一聽沒懂。
“不打算去度蜜月嗎?”裴照雪笑得更深,“聽說你和小趙最近都很忙,下個月你忙完了,等他手里的事告一段落,你們出去玩一圈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