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要趙以川聯系什麼?
婚禮之后他們就像重新變回了陌生人,協議內容告一段落,也暫時沒人挑刺這段婚姻是否發自真心。沒了見面的理由,裴哲多次想邀約他,但每每思及婚禮時趙以川的低落,他就覺得趙以川大概會一口回絕。
裴哲一向猜不透趙以川,又不想惹他討厭。
現在好了,他欠趙以川人情了,喝醉酒讓他占領了搶先開口的高地。
客廳里某人正哼著歌,裴哲盯著身上這套淺灰色的棉質睡衣,半晌,他鬼使神差地伸手掐住衣領往上提了提,鼻尖埋入一片柔軟,深深呼吸。
他如愿嗅到那股海洋般微苦的清香,淹沒在體溫中,暖熱地擴散。
騙人啊,趙以川。
……這套睡衣他明明穿過。
第25章 二五、只是責任感
經過一上午的時間醞釀,雞湯的醇厚味道順著砂鍋縫隙中飄出一縷,滿室生香。趙以川戴著隔熱手套掀開蓋,嘗了下咸淡。
不枉他在美國時開著視頻都要學老媽這一手獨門絕技。
正想著老媽,放在大理石臺案上的手機適時地響起,趙以川看一眼備注寫著“崔老板”,不敢怠慢,立刻接起來。
“喂,媽?”他心情好,開口都是笑意。
崔麗跟他說話時總輕言細語的:“休息好啦?這會兒干什麼呢?”
“我在煲湯,雞湯。”趙以川最擅長哄父母開心,“還是您教我的那個做法,今天買了淮山和海帶絲,待會兒拿它泡飯肯定好吃。”
崔麗就放心地笑了:“你好好吃飯,別成天在家就知道點外賣!”
快三十歲的人,被老媽當小孩子似的不痛不癢教訓兩句,趙以川倒很受用。
他答應得爽快,崔麗又問了他幾句周末的安排,這才拐到了電話的重點上。
“昨天連夜開車累不累?”崔麗問。
“還好。”趙以川把烤鴨送進空氣炸鍋加熱,“臨港到虹市能有多遠,高速,車又不多。再說也不是很晚啊……”
“快三點了還不晚?!”崔麗急急打斷他,又埋怨趙以川,“急吼吼地就走了,也不肯告訴我們出了什麼事,我到天亮都沒睡著。”
趙以川前夜離家時以為父母察覺不了,沒想到還是吵醒了崔麗。
想也合理,趙父半年前身體和精神一起垮了,家庭即將崩潰。很久沒工作的崔麗不得不擺脫早年富家太太的嬌貴,被迫撐起搖搖欲墜的一個家,白天上班,晚上去醫院照顧趙父,周末還要抽空關心剛回國不適應新工作的兒子。
她左支右絀,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把這個家維持住了。
現在趙父重新振作起來,開始工作,趙以川的事業也眼看走上正軌,崔麗雖然生活比過去輕松了不少,但無論負債壓力還是父子倆都是壓著她的石頭。
她夜里依舊總睡不好,一點動靜都會醒。
趙以川知道她辛苦,情不自禁放輕了聲音:“媽,我沒事,就是團隊這邊臨時有個東西要改……蘇律答應了這單給我做,我得及時跟進——上午剛去跟客戶開會,要不是正事我費這勁兒干什麼?”
崔麗嘆了口氣:“川川啊……”
這是崔麗將開始長篇大論教育他的前兆。
經年條件反射,趙以川即刻點開免提,把手機扔到了微波爐邊,用崔麗的嘮叨當做飯背景音。
“……不是媽媽還想管著你周末去干什麼,你換位思考一下,大冬天的,又半夜,凌晨三點你接了個電話就出門,一個招呼都不打你讓媽媽怎麼放得下心?我承認我現在是比較神經過敏了,我也是被你爸爸那事嚇到……”
趙以川埋頭切小蔥,聽得耳朵都快起繭了。
他知道崔麗都是為他好,但他總不能說半夜出門是我法律關系上的丈夫喝醉,我需要去接他回家。
崔麗想象力豐富,聽了還不知又要腦補成啥樣。
光是被她質問“什麼時候結婚”,趙以川無法自圓其說,想一想都頭痛欲裂了。
走了個神,崔麗已經說到結語部分:“……家里現在是不比以前了,雖說困難了點兒,但爸爸媽媽還是希望你別太往心里去,我們的責任,我們就該去承擔去面對。不過那些跟你沒關系,兒子,賺錢不是終身目的,你的人生只有一次——”
“我都工作這麼久了,媽。”趙以川提高音量,盡量把刺耳的話說得幽默,免得打擾到崔麗哪根敏感神經,“還不讓我賺錢,你和老爸打算80歲才退休啊?”
崔麗一愣,半晌才又笑出聲:“好啦,我知道你的意思。”
這是他們家人間的默契。
投資失敗、變賣資產、事故,共同構成一道分水嶺,隔開趙以川衣食無憂的前28年的同時,也讓他和父母之間意外地達成了互相理解。父母開始發現他早就獨立,會聽他有理有據的長篇大論,拿他的話當回事。
從此趙以川的意見在家里有了力量,連出柜——原本壓根兒不指望父母能短期內接受——都順利得不可思議。
“這些事您別瞎操心了。”趙以川寬慰她,“我有分寸,相信我好嗎?”
“好好好,你是大人,你能自己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