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精被催發,宋見青感到昏昏沉沉,從鼻腔中擠出回答:“嗯。”
第96章 病患陪診
醫院門前的空地一直有車來來往往,梅洛鎖骨上那條夸張圓潤的珍珠項鏈隨她艱難移動的動作小幅度跳躍,掩在衣領下,倒比她本人靈活很多。
她挑起眉梢打量來人,帶著些不高興:“劉阿姨讓你來的?”
陸景的第一個鏡頭并沒有直接拍攝他,而是順著云釅不爽的目光下移,他落在大理石地磚上灰暗的影首先入鏡。
搖鏡頭持續上揚,他比梅洛高上四五厘米,看起來很年輕。只不過眉宇間有掃不去的暗淡,像剛上完早八課趕來上班的倒霉蛋。
他的身份是被系統分配給梅洛的陪診員。
陪診員是一種新型職業,不以盈利為目的,主要幫扶對象是無子女陪伴、對智能化系統操作不熟悉的老年人,以及梅洛這種在異鄉獨自生存、暫時失去自主能力的病患。
簡單概括,他們就是陪伴病人,以及幫病人跑腿的人,工資不高,更像是獻愛心。
梅洛對平臺提出的要求更高些,需要陪診員住在她家中一起生活,照顧起居,所以才一定點名要女孩。
劉阿姨擅作主張給她分配了個男性陪診員,人來都來了,也不能直接把人趕回去。她取下耳機,嘆氣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相比于她言語中不自覺透露出的距離感,倒霉陪診員直接大步上前,收走了她那副用不熟練的拐杖,讓她坐在輪椅上:“謝時令。”
坐著的感覺比拄拐好上太多,梅洛舒服了,故意找茬的情緒也散了,問他:“哪個時哪個令?”
“時間的時,命令的令。”他話不多,梅洛問一句才答一句,像可靠堅韌的木頭。
從他解釋自己名字的話中,梅洛可以確定他是個相當無趣的人,她的交友圈中形形色色的人都有,唯獨缺個這樣的。這讓她感到有意思,開始逗人:“現在你跟我回家?”
口氣像綁人回去當壓寨夫人。
如果說全世界能有什麼讓梅洛感到興奮,木訥呆板的人排在首位,其次才是樂隊。
“嗯。”謝時令應了她一聲。醫院距離梅洛的家不遠,所以她才能單腳蹦跶著來。
以前她寫歌沒靈感時最愛在三個地方溜達,菜市場、勞務市場和醫院。
這里能觀察到從頭至尾的人生軌跡,嬰孩啼哭降世的那一刻,到后來柴米油鹽的生活,碌碌無為隨波逐流的宿命,生離死別的結局。
她在這里觀察每一個人:他/她是由什麼灌溉生長的?他/她是被什麼樣的愛澆筑完成的?他/她幸福嗎?
醫院里的人們是很多種組合套裝,家長與小孩,丈夫與妻子,朋友與朋友,唯獨少了他們這樣一對陌生人。
她成為自己的觀察者,長廊中易碎的觀賞品。梅洛坐在輪椅上,笑得像是坐在游樂園旋轉木馬上,歪著腦袋跟謝時令說話:“我們給醫院做了句號。”
謝時令腳步一頓,不知道有沒有聽懂她的意思,目光聚焦在她的珍珠項鏈上。
走了很久,這個長鏡頭仍未結束,在宋見青面前的顯示器里,只能看到陸景的背影,和梅洛露出一點輪廓的輪椅。
這段戲游覺隴什麼對話動作也沒寫,讓他們兩個自由發揮,哪怕一直走下去討論午飯吃什麼都可以。
今天溫度剛剛好,不算特別冷。陸景捏起云釅垂在一邊的耳機,放在耳邊:“在聽什麼?”
他們的動作在攝影機中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pl4yg1rl》,”這個歌名風格就很Y2K,云釅念得很繞口,“他們專門找的歌單,符合梅洛的人設。”
尤其是開頭一串年代感十足的按鍵聲,特別靈,云釅幾乎可以想象得到梅洛站在臺上唱這首歌的樣子,很合適。
只是這小腿被五花大綁,估計要等好一段時間才能上臺。
“你覺得謝時令眼中的梅洛是什麼樣的?”
陸景思考了一下,用一個字精簡概括:“怪。”
“是吧,我也覺得很怪,也不知道隴哥在寫劇本的時候是怎麼想的,”云釅放松腰背,把玩著自己的手指,“一個女孩怎麼會這麼放心讓陌生男人進到家里去?”
像是輪流答題游戲,陸景答完問他:“下午要在梅洛家里演,你緊不緊張?”
如果這條能過的話,下午他們就要在梅洛的家里拍共同生活的第一場戲,兩個截然不同的人共處同一屋檐下。
緊張倒是不至于,云釅趁鏡頭看不見,悄悄動了動麻了的腿:“還好,沒什麼緊張的感覺。”
可是他發現片場的其他人卻在替他緊張。
小喬把他的妝面改了幾次,都沒達到宋見青要的效果,情急之下,手法便不如之前穩。云釅開個玩笑想讓她別亂了神:“你就按照他說的化就行,不然他脾氣上來了,要拉我們倆去填海。”
填海,聽上去非常像宋見青能干出來的事,說出來能在片場博得一片轟鳴掌聲,但是只有云釅敢說。小喬覷了遠處板著面孔的宋見青,沒忍住笑:“主要是他又要求透亮,又要求一定要防水不花,還不要過于水光,真的好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