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最喜歡的一刻是第二十三分四十四秒,在寬闊的轎車后座,梁家輝與珍·瑪奇兩人身體距離很遠,兩人的手卻不斷貼近。
一點,一點,梁家輝的手指如同蜻蜓點水試探,轎車過高高的木橋變得跌跌撞撞。
一點,一點,鏡頭在全景與中近景中來回切換,不同膚色的兩個人呼吸逐漸急促。
一點,一點,肌膚接觸時慌亂無比的眼睫紛飛,鏡頭不斷推至兩人嘴唇微張的臉。
同齡人在看到這段時要麼覺得索然無味,要麼在腦中臆想如此美麗的女孩手掌牽起來是何種滋味。
云釅敏銳地察覺到自己的與眾不同,他目不轉睛地望著梁家輝青色血管的脈絡,那手背宛如厚重有力的山脈起伏,仿佛略粗重的喘息就在他的耳邊。
最終他帶著掌控地意味握住了她的手,摩挲片刻,又轉為十指相扣。
他手部皮膚因為用力而被拉扯得有點變形,血管的形狀更加清楚。這一幕令云釅心中那顆“不正常”的種子登時發芽生長,肆意到猖狂的地步。
所有人都覺得那不過一次小心翼翼的試探,無所謂的牽手,感情突生的小階段告捷。
可云釅卻覺得在這狹小的車廂環境中,衣冠楚楚的兩個人完成了第一次帶有欲望的交流,與后續翻云覆雨的纏綿無異。
男人上下滾動的喉結與微張的嘴唇,女孩從飄忽不定到深深閉上的眼睛,長長的吐息,像極了性*完成后餮足的模樣。
他曾經在小眾影評論壇中寫下關于這段情節的自我解析,底下的評論卻都是不贊同。
直到某一天他發現宋見青事后尤其愛牽著他的手,懶洋洋的,指尖摩挲手背留下淺痕,十指相扣的姿勢與電影中那一幕完全一致,實踐證明他的想法不無道理。
云釅把自己從電影中暫時摘除,區起手指揉摁著太陽穴,苦笑著問自己,他當時是干了什麼來著?
哦對,他一反常態的興奮,緊緊握住宋見青的手,在他手背上大親了一口,得到了宋見青非常驚恐的表情。
下飛機時云釅被突如其來的風刮得不知所措,裹緊了身上的外套。
他站在廊橋上等宋見青出來,因為太冷,雙肩忍不住緊縮,感覺自己像個沒人要的掉隊企鵝,還缺一層絨毛御寒。
在他發愣的空檔,“絨毛”從天而降把他裹了個嚴實。
在厚外套接觸到他后背的那一刻,云釅雖然嚇了一跳,也仍然下意識抬起胳膊方便身后的人操作。
然而他都快完全穿上了才訝異地回頭,發現是宋見青。他吸了吸鼻子:“你從哪里變出來的,魔術師先生?”
“從你的小書包里,企鵝先生。”宋見青繞到他面前,幫他把拉鏈拉上,直視他揶揄的神情,說著只有他們兩個才懂的笑話。
因為兩人都完全沒有戀愛經驗,剛確定情侶關系的時候深夜都翻來覆去睡不著覺,思考該怎麼進行“約會”,煩得游覺隴想打包他們丟到酒店去開房。
常見的游樂園圖書館公園都已經去過,剩下無論是電影院還是劇本殺,對于他們專業來說都像是額外加班,不適合這對提心吊膽怦然心動的小情侶。
想了好多天,他們很老土地把地點定在了動物園。企鵝館有六只來自秘魯的洪氏環企鵝,漂洋過海于中國定居,很是可愛。
最特殊的是一只個頭最小的,灰黑色的后背上多出兩道褶,笨拙地跟在別的企鵝身后,像是背了個小書包。
它呆頭呆腦的模樣被云釅抓拍了下來,摳圖成表情包,一度成為他和宋見青聊天框中最常出現的生物,失手發給別人還被質疑裝嫩賣萌。
宋見青是看上去特立獨行、實際上只能自己開車回家的一位導演,他不喜歡麻煩助理來接,也沒自己的司機,不知道的還以為搞藝術的都活的一窮二白。
等把行李放好,云釅站在副駕駛與后座之間躊躇不已。
最終頂不住宋見青略帶埋怨的目光,他拉開車門坐上了被賦予不同意義的副駕駛。
自從宋見青取消飛行模式后,手機就一直有電話打進來,全是工作室的下屬兼同事,匯報關于《臨時病》整個項目的落實進度。
等它終于消停,云釅出聲詢問:“我們什麼時候開始拍?”
他指的是《臨時病》。他們兩人許久沒再合作,云釅不緊張激動那是不可能的。
宋見青手指搭在方向盤上點了點,沉吟片刻:“三天后我們就動身去營口。”
三天,留給云釅調整狀態的時間遠遠比他想象的少。他攥著安全帶的手心發汗:“那......”
他的話還沒說完,宋見青的手機又傳來一串鈴聲,云釅立即噤聲示意他接電話。
他們都下意識以為又是關于短劇的工作事宜,結果接通之后那端傳來的卻是兩人都熟悉的聲音。
日理萬機的丁如琢聽上去焦頭爛額:“宋見青,云釅和你在一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