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壞學生仗著人多在下面講小話,游覺隴坐得筆直,還不忘和旁邊那位一直看他的編劇眉目傳情。
“行,云釅那份劇本快寫完了,需不需要我去你工作室商量什麼的?”
宋見青是不常見的作者型導演,《臨時病》不僅僅是他第一次在未知領域進行的嘗試,更是他接過別人的劇本進行拍攝的新鮮挑戰。
這是一種截然不同的制作模式,最起碼對于宋見青自己來說,少了三分絕對掌控,多了一點新穎期待。
他回想自己創作劇本時的心態,不喜歡別人“指手畫腳”。搖了搖頭示意不必:“你直接寫完,我再喊他們一起圍讀。”
臺上泰斗級學者致辭完畢,臺下爆發雷鳴般的掌聲,他們兩人也一并鼓掌。
這個計劃論壇實際上也算是另類電影節,只不過摻雜了更多學術研討的元素,挖掘電影藝術的本體創作和前沿影視理論研究,本質上還是讓更多的青年導演獲得機遇,探討中國詩性電影。
自己第一次來到這里是哪年?宋見青記不得了,但他仍然記得自己當時戰戰兢兢的心情,緊張大于喜悅,憧憬多于實感。
從小心謹慎地發表感言,到現在從容不迫坐在臺下,跑神思考什麼時候能回家帶那只抹布狗做檢查,宋見青用了五六年光景。
自從云釅撿到它,它就一直被宋見青暫養,先拜托李三三帶它去做了美容驅蟲,正經身體檢查還沒顧得上。
想起那只狗,宋見青只覺得荒謬。那天撿它時,兩人復合還是沒影的事,他居然已經想到孩子這件事。
事后宋見青坐在車里冷靜許久,和抹布大眼瞪小眼,怒斥自己沒有gay的覺悟。
正想著的人,正巧發來消息。手機振動,宋見青掏出一看,是云釅。
“你在干嘛?”
很新奇,云釅不經常發這種沒意義的“寒暄”給他,自從上次加回微信之后,云釅頂多是隔兩三天問問關于抹布狗的事。
宋見青就像個不服但敬業的狗管家,每天簡略回復:吃了/拉了/睡了。
他們兩個連借狗抒情都做不到,這次云釅居然主動問起他在干什麼。
他抑制住內心那點雀躍,高冷打字:在參加活動,天中浪潮。
云釅那邊回的很快:你自己?
旁邊騷包的游覺隴仍在招蜂引蝶,宋見青想了想,還是沒抹去他的存在:和游覺隴一起。
云釅:哦,好。
然后就再沒了下文。
宋見青來回刷新了幾下,見果真沒有再發來消息的意思,把手機收了起來。
他有點郁悶,說不出的感覺。
為什麼不繼續問?為什麼不關心關心他吃了沒?就知道關心那只抹布狗。
游覺隴用手指點點桌案,眸中閃爍戲謔地光看戲:“聊著呢?”
為了不暴露自己過得不如狗,宋見青不動聲色:“沒什麼好聊的。”
臺上發言的人換成剛畢業兩年的青年導演,面上看上去再鎮定,也掩蓋不住緊張的氣息。
游覺隴看著想笑,沒有惡意,只是羨慕:“現在你還舍得讓他演病人這個角色嗎?要挑戰的心理壓力也不是一般大。”
“心理壓力”四個字讓宋見青驀地想起上次云釅和他說的話,提起他面對《薔薇月令》時那份難以排解的壓力,無人可訴,無地宣泄。
心中泥沙隨水流走,面上他還是那副嘴硬說辭:“做演員的本就是這樣,沒什麼舍不得,也不是害他。”
不會,故事不會再重演,宋見青在心中暗暗篤定。這會是他和云釅的第二次合作,會是一個嶄新的開始。
沒聽到臺上人又講了什麼精彩宣言,反正臺下又在鼓掌。宋見青邊沉默地鼓掌,注意到那名瞧了游覺隴許久的編劇終于按捺不住,遞了張名片給他。
游覺隴笑瞇瞇地接下,十分珍重地收在了口袋中。
那名編劇看上去年紀尚小,被他這新面孔迷得神魂顛倒,小臉酡紅。
當他調度起自己的演技深情看向誰的時候,那個人一定會覺得自己擁有世界上最幸福的愛,絲毫不在意面前的人是不是大渣男。
宋見青冷眼旁觀,勸他收斂:“又要開始了?”
明明這人前陣子還在跟他說什麼“都斷干凈了”“活得像和尚”這種話,誰家和尚這麼叛逆。
“怎麼了,我為我那死去的情債贖罪這幾年還不夠啊,”游覺隴孔雀大開屏,“反正陸景那家伙跟死了沒兩樣。”
聽到這話,宋見青心虛地摸了摸鼻子。
算了,隨他去吧,反正他魔高一尺,那位就能道高一丈。
閑談時間結束,宋見青眼睜睜看著那名小編劇同手同腳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從剛才起,游覺隴的笑肌就沒放松過,臉上那份文雅讓宋見青渾身起雞皮疙瘩。
位置調轉,他作為好心的局外人勸藉游覺隴:“不喜歡就不要招惹人家,他看上去年紀還小。”
那人娃娃臉,一雙小鹿眼清明的過分,和游覺隴說話的時候乖巧得一直直視著他,還不忘向旁邊未曾開口的宋見青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