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隨便。”他抿著唇,嗓音有些沙啞,聲音輕得幾不可聞,落在群山里。
好會裝聾作啞避重就輕,白落楓比他還會演,故意說八卦似地講給他聽:“噢,那你跟隴哥一起也是一樣的,畢竟是大學室友嘛,親切。”
她裝模作樣站起身來,語氣快活:“那我趕緊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梁群,他看上去對云釅很有好感呢,一直問我和他關系怎麼樣。”
實際上她一直悄然斜睨宋見青的臉色,半步都未挪開,內心敲著小鼓,見敵按捺不動看,節奏都要亂掉了。
她等啊等,結果宋見青面上就是毫無波動,辨不出悲喜。
不知過了多久,她站得腳掌發疼,宋見青才從背后輕輕地推了她一下。
“吃飯。”
超大張鋁合金蛋卷桌和克米特椅已擺好,杜尋妍、楊斯達和文凌滄三個人負責燒烤,已經準備得差不多。
香氣飄進饑腸轆轆的人鼻間,白落楓吃了串羊肉,感動的差點落淚:“凌姐,你手藝怎麼這麼好!”
露營燈被一一點亮,寬闊草甸上彌漫起溫暖慵懶的氛圍。
文凌滄頭一次露出不好意思的靦腆笑容:“那邊鍋里燉的還有土豆牛肉,你嘗嘗咸淡。”
宋見青走過去:“有什麼我能幫忙的嗎?”
“嗯?不用,”文凌滄手中捏著烤肉夾靈活地掀起食物,讓它們受熱均勻,“這里人太多也施展不開。”
他淡淡地點了點頭,沒有客氣的意思,轉頭去看燉鍋里的牛肉。
一轉眼時間,白落楓就已經開了瓶啤酒喝起來,都不知道她是從哪里摸出來的。
此時她正巫婆騙公主似的,滿臉獻寶的表情,慫恿云釅和她一起喝:“烤肉怎麼能不配啤酒呢?”
云釅的表情看起來也動了心,伸手接過欲喝,正巧微微抬頭對上宋見青沒什麼情緒的視線。
不知怎的,眼前這一幕與當年宋見青以傷口發炎為由不許他喝酒,只給了他瓶菠蘿啤解饞的景象,有異曲同工之妙。
二十六歲的成年人,抿口麥芽啤酒,卻陡然生出被抓包的退卻感。
他顧盼四周,莫名慌張起來,惴惴不安地解釋:“我就喝一點。”
當時那年他和宋見青說想喝酒不要飲料時,他是什麼反應?
云釅回想了幾秒,那時候宋見青好像覺得他臉紅的樣子很好玩,并且半跪著幫他再一次處理了傷口,上藥。
思緒回籠,面前的宋見青卻只是悠然看著,眼神顯得深沉而疏遠,慢慢從他臉上移開。他雙手插在兜里,淡漠又無情,丟下了句:“隨便。”
被這句話砸得不輕的云釅怔怔地愣在原地,仿佛時間定格。
半晌,他自嘲地笑笑,把杯中酒一飲而盡。冰涼的酒液從他唇齒流動到口腔,順著咽喉而下,讓本就遍體生寒的身體從肺腑中凝出冷意。
麥芽香氣盡散,取而代之的是咽不盡的苦和澀。
遠處群山被籠罩在黛色里,眾人圍坐在桌前開啟晚餐。
這節目組也是心大,把能用到的一切都帶來,卡式爐燒水壺和折疊燃氣爐,甚至還有一箱啤酒,也不怕這群藝人喝醉酒出什麼事。
白落楓梁群兩個人已經喝得臉頰粉粉,拉著云釅和游覺隴一起加入他們。
楊斯達和杜尋妍上年紀,喝不了,只是笑瞇瞇地看著年輕人眉飛色舞地聊天。
“我們當時上島集訓,我的天,環境太惡劣了,我對床那個人一直打呼嚕,還很有節奏。”梁群沒吃幾口,倒是噼里啪啦倒豆子一樣,醉著把藏在心底許久的話說了出來。
說罷,他怕不夠有說服力,拿出自己手機的錄音:“你們聽,這跟精忠報國似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白落楓最給面子,笑得差點背過氣去,節奏和錄音里的呼嚕聲逐漸趨近。
兩位上了年紀的前輩受不了寒風,決定先回自己帳篷中休息。
梁群意猶未盡地收回手機,感慨道:“沒想到真的要睡在山上,之前我們那檔綜藝,都是大家擺擺場面,隨便演演的。”
第一次參加節目的游覺隴支著下巴,淺淺醉態讓他狹長鳳眸更顯凌厲:“那你這次可以體會到真實了,節目組直接把我們撂山上,他們倒是住半山腰酒店去了。”
云釅剛才一直悶著頭喝酒,此刻已然醉得不得不斜靠在游覺隴身上。
他眼珠亮晶晶的,在暖黃燈光映射下,像是冰殼初融散發著水汽的紫葡萄。晶瑩剔透,惹得人心旌搖曳。
他也學游覺隴托著下巴,撒癡般懵懂地笑:“住在這里不好嗎?以后怕是都沒機會呢。”
說到“以后”的時候,宋見青發現他又在看自己。
只不過眼神不復白日清醒,那醉態讓看起來迷離又多情,以后,以后,他殷紅的唇下意識抿著。
梁群神經大條,完全沒注意到他們暗送秋波,忽然問道:“云釅哥,你不打呼嚕吧?”
浸泡在酒精里的大腦很遲鈍,云釅先是小小地“嗯”了一聲,是疑問。
“!”
喝得較少的游覺隴和白落楓兩人剎那對上眼,都從彼此眼中讀出同樣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