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他動作極慢又優雅地掀起眼皮睬了他一眼。
他們的對話因為他人的到來戛然而止,文凌滄站起身來朝云釅笑笑:“那我先走了,一會兒見。”
她的離去讓云釅陡然生出松散的心緒,轉瞬,他又可悲地意識到,這種狀態已不再穩固。
方才目中仍含有笑意的宋見青,在眼前只剩下云釅一人時,也轉換了副模樣。
經歷過昨晚無法壓抑的暴怒、震驚和被欺騙,宋見青緊繃著臉,不欲理睬他:“我們還有什麼好談的?”
云釅被他噎得一頓。
沒顧得上他言語中帶的刺,他開門見山道:“換掉身份卡的事,是你想要的嗎?”
他沒用“換掉情侶身份”這樣曖昧的字眼,或許也是舍不得。
被詰問的宋見青仰視著他,目光毫無波瀾:“你覺得呢?”
好像云釅的手足無措、云釅的傷心難掩,云釅的一切都不在他的考慮感知范圍內。
這樣問不出個所以然,問不出他最渴望知道的答案,于是他索性換了種問法:“和文凌滄炒作會對你的事業有所幫助嗎?你會邀請她來參演你的電影嗎?”
慍怒的情緒又重新回到他眼中,幾乎是不耐煩地煩躁道:“這和你有什麼關系?”
云釅自始至終都沒有拉開椅子坐下來,而是執拗地站著。
昨天晚上他們那場沒有結果的爭吵后,宋見青把那張不大的單人床讓給了他,自己將就睡在了沙發上。
可是他怎麼可能睡得著。
他清清楚楚聽見在凌晨時,有人來敲門,宋見青走過去和她在門口輕聲交談了一小會兒,正是文凌滄的聲音。
有什麼事情值得他們半夜三更還要當面說?
“我只是想和你道歉,見青。當年我犯了錯離開你、毀掉了我們共同的心血,這是我應該承受的后果。”
他垂下眼凝視著宋見青,星眸微轉,把自己的心聲剖白給宋見青聽。
“無論你和她有沒有利益交換,或者是——一見如故,”他從唇齒中擠出這幾個字,心臟像是裹著濕漉漉的綿紙,模糊地下墜,“我都不會把你讓給她的。”
他們之間繼續沉默著,仿若有張無形的大網籠罩在他們身上,泯滅他們還值得回憶的過往。
半晌,宋見青終于緩緩啟唇,看向他的目光幽暗,甚至帶著些漫不經心冷意:“看來在國外三年,真是治好了你的討好型人格是吧?”
他唇角勾出諷刺的弧度,嘲諷的語句刺耳:“還是說,只是不會再討好我了?”
隨著宋見青原本直立的上身癱靠在椅背,他們之間的距離又拉長了幾公分。他們仍在對視,卻又無法在這寸朝夕同頻。
微乎其微,微不足道,亦或是堤潰蟻孔,滴水穿石。
“不是這樣,”云釅強忍著酸楚,下意識想要去握住他的手,礙于場合又收了回來,“我和趙祐辰沒有任何關系。”
他近乎急切地一言指出宋見青的言外之意:“我的確早在大學的時候就認識他,但是也僅僅只是認識而已,我并不了解他,也是很久之后才知道他和你的關系。”
聽到他解釋的宋見青闔眼片刻,復又睜開,像是聽到了什麼天大的玩笑,含著慍怒端視他:“你覺得你還值得我信任?”
這話已撕開兩人博弈維持著的窗戶紙,把關系破裂的事兒擺到明面上,不好聽,更扎心。
彼此言語中透露出心理上的差距,并未阻礙云釅迷失在宋見青眼中。
他不知道自己從哪里來的決心,心中無數個念頭騰飛:“你覺得昨天、今天的我都不值得信任,我還有明天,我們還會有明天。”
“你一天我不信任我,我就會一直黏著你,直到你再度相信我為止。”
宋見青也像是被他莫名的話震住。
他強忍怒意,冷眼瞧著他:“我就這麼像個笑話?我們的關系都這樣了,你還認為我會輕易原諒你?”
云釅苦笑著,露出比失魂落魄還要凄慘的神情。他聽上去油嘴滑舌又不著邊際,實際上不過是嘴比心膽子更大。
“不,你不該輕易原諒我。”
他的聲音慢慢變得很輕,像是逐漸意識到他們之間橫亙的天塹與溝壑。
“我應該要付出代價的,這次就讓我彌補你吧。”
這次,還有哪次?你還記不記得?圣誕夜,槲寄生,云釅心中驀地生出羞恥又委屈的酸楚,那一天。
在前往新都橋的路上,窗外風景美麗如畫,云釅睡不著覺。
他常常忍不住打量難得分到與他同車的文凌滄,她的面孔是最近少見的攻擊性極強的美人相,大氣,艷麗,卷曲而不過分蓬松的卷發。
稀缺,所以珍貴,受人追捧。
她的生活助理在斜后座不住地向她道歉:“凌姐,對不起,是我疏忽了,我把暈車貼忘在酒店了。”
文凌滄沒說她什麼,語氣聽上去就很無力:“沒事,我先睡一會兒,快到地方你提前叫我。”
云釅從隨身的兜里翻出一盒,遞到后座:“我有,用我的吧。”
后座兩人皆是一愣,沒想到云釅會突然送給她們暈車貼。
“謝謝。”
文凌滄沒推辭,直接收下道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