右下角有彈窗祝福他今日平安夜快樂,他方發覺今天是什麼日子,自己過得卻并不安生。
種種復雜到極點的情緒籠罩他心頭,匯成看不出顏色的污穢,又像情緒被具象化的變更,他被鋒利的匕首刺穿。
宿舍還是沒有人回來,估計大家都在平安夜有約。
內心無止休的掙扎倏而讓他感到舒適,他兀然明白為什麼他對自己與宋見青的感情發展感到不適應。
——他總覺得痛才是愛。
就好比發生了這件事,他無時不刻不在為宋見青的感受而牽腸掛肚,他明白過來,原來是我是這樣深深地喜愛著他。
好像疼痛是愛名副其實的伴生品,不可剝離,相隨相生。折磨的感覺是愛的宿主,無論是削鐵如泥的快還是溫吞磨人的慢,都讓他舔舐到病態的快感和喜悅。
好像這就是他不敢前進的理由,不清楚對方的心思,更不敢交出自己的底牌,懼怕別人的失望,更懼怕自己不值得被愛。
他獨自坐在黑暗里,并不覺凄惶,反倒因為這種情緒而變得好受。
如果此時宋見青打來電話,言語中滿是疏遠和怒氣,他也會甘之如飴。
好像心有靈犀,他剛這麼想著,宋見青就真的打來了電話。
云釅因為激動,喉結上下滾動著,沒怎麼猶豫就接通了電話:“......見青?”
那邊一時間沒有說話,只是有淺淺的鼻息聲,云釅甚至以為他在睡。
他不說話,仿佛有組織著語言,而對于云釅而言,這更像一把久久懸于頭頂而不落下的鍘刀。
“見青,對不起,是我沒有做好,你生氣的話,想怎麼罵我都可以。
”他像逃兵,率先認錯。
那端還是沒有說話。
“我知道,你一定很珍惜這次機會,”云釅感覺自己的血液再次匯聚在大腦,飆升的腎上腺素讓他說出一些不受控制的話,“我會彌補你的,讓我彌補你好不好?”
他聽見宋見青幾不可聞的嘆息。
這聲輕飄飄的嘆息如同驚天巨響,轟然把他炸得體無完膚,為他的悸動宣判死刑。
“云釅,我有話對你說。”他終于說話了。
這和云釅預想的有所差距,所以他又縮回那能夠庇護他的殼子中去:“......我,我已經睡了。”
他言辭懇切,讓自己聽上去有幾分可信:“明天,明天再說好不好?”
他幾乎是在懇求宋見青,不要就這麼說出來。
好在宋見青還是慈悲的,應允了他的膽怯:“好吧,那就明天見。”
他沒從這語氣中聽出什麼情緒來,無波無瀾。掛斷電話后,云釅提心吊膽的狀態消散,終于能夠寧靜。
他和宋見青的關系會這麼就斷掉嗎?
他和宋見青以后就只是普通的室友和同學嗎?
他有種不甘心的悲戚,卻無可奈何,他清楚自己這種不敢上前、稍微不如意就退縮的狀態一定很招人煩。
沒時間讓他多想,鈴聲再次劃破了宿舍寂靜的氛圍,這次是游覺隴。
“乖乖,別窩在宿舍了,今天平安夜,不出來玩嗎?”
游覺隴那邊明顯是在酒吧或者什麼地方,背景聲嘈雜到云釅都能聽到那邊人在尖叫。
他忽然聽到游覺隴的聲音,沒由來一股委屈感,聲音也蔫巴:“不去,我睡了。”
“胡說,你哪能睡得著?”游覺隴用自己熟悉的方式安慰他,“發生這檔子破事,你出來散散心嘛,和我一起。
”
云釅剛準備再三推脫,外面忽然炸響了清脆的煙花爆竹,照耀半片天空。
他答應了:“好吧,你把地址發給我。”
外面溫度低到零下,他揀出一條紅白相間的圍巾繞在脖子外一圈保暖。
對上全身鏡,他想起這條圍巾還是宋見青送給他的,不由得鼻頭一酸,酸楚的感覺從鼻腔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打車到了游覺隴發給他的酒吧地址,在一堆酒瓶子里找到了半醉不醒的游覺隴。
他一見到云釅,就從另外一人的懷中掙扎出來,給了云釅一個結實又溫暖的熊抱。
邊抱還邊哄小孩兒似的摸摸他的腦袋:“寶貝,你受苦了。”
在來的路上云釅已經收拾好情緒,絕不把自己的壞情緒傳染給其他快快樂樂過節的人。這時被游覺隴一抱,反而開懷地咧起嘴笑:“沒事,我已經向官方提出舉報了,不是什麼大事。”
他抬眼看向坐在游覺隴身邊的人。酒吧明明暗暗光影交疊,勾勒出他眉眼深邃的俊美輪廓,目光深沉睿智,獨特的沉穩氣質和他面龐給人俊逸帥氣的既視感融合得恰如其分。
那人看出云釅的窘迫,體貼地伸手把纏著他的游覺隴拉了回來,讓他躺倒在沙發上。
“別鬧了。”
游覺隴沒好氣地拂開他的手,跟醉鬼強調自己沒醉一樣執著:“我沒鬧!別管著我。”
兩人一躲一拉,游覺隴如同一條滑溜溜的泥鰍,又被拉進他懷中。
他醉得連路都走不穩,還很倔強地拿手指輕點著自己偎著的胸膛:“前男友,你話很多。”
云釅看著他們兩人表面不熟,實際上打情罵俏,心中暗覺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