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臉上浮起詭異的笑容,云釅心中漸漸升起不祥的預感。她自顧自低語:“我早該想到的,你父親,當年他能同意把你扔了,也能拋棄我。不過還好我命大,沒上車,不然我們倆就要一起死在荒郊野嶺里。至于原立明......”
“當年就是他提議我們把你扔了的,最好是扔到雪地里,直接凍死。”
她的嘴唇輕啟,一字一句,像是中地獄哭嚎著的厲鬼那般猙獰嘶啞,向云釅腦中茍存的一絲幻想宣判死刑。
云釅大腦倏而一陣尖銳的轟鳴,全身的流動著的血液都冷了下來,比當年朔雪隆冬的溫度還要低,什麼話都說不出來。
“他對你的好,只不過是想從你這里得到我們的把柄。”
探監時間結束,沈於容被人解了手腕上的鎖。她被人擒著肩骨后退時,口中還在喃喃著,仿佛是對云釅的悲憫:“或許,也有那麼一點兒可憐吧,畢竟當時是他親手把你扔在雪地里的。”
陽光落盡晦暗處,云釅魂不守舍地走了出來,被突兀的門檻絆了個趔趄。
他任由指甲死死抵著自己的掌心,痛感讓他感到清醒。
原立明見他面色不好,遞上一瓶水,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背:“她和您說了什麼?”
清晨的光芒不算刺眼,云釅卻覺得眼眶酸澀不已,他捏著柔軟的礦泉水瓶,支支吾吾道:“沒說什麼,我只是問了一些以前的事。”
見他心情不好,原立明沒有多問,只是恭敬地替他打開了車門:“上車吧。”
云釅的腦海中盤旋著的都是沈於容最后的那幾句話,仿若最惡毒的詛咒,寧可自己落得這般下場,也要拖著他不得安寧。
他越過駕駛座看向原立明的肩膀,想起以往在云家,這個唯一讓他感受到親情的人。
一切都讓他感受到陌生。
“霍女士在療養院的手續我已經辦好了,其余事項院方會直接和我聯系,您不用擔心。”原立明的聲音傳入他耳中,令云釅不知該如何回答。
原立明對于他的反常反應沒有多說,只當他是家庭遭遇重大變故,神情恍惚。
“您要回家嗎?”
在原立明的操作下,搜查云孝琬和沈於容財產的時候漏掉了一棟小別墅,以后就是云釅的個人財產。
云釅這才回過神來,壓抑著干澀的喉嚨:“不,我不回去。”
他側頭看向飛逝而過的盎然綠色,溫聲道:“直接收拾東西去學校報道吧。”
“好的,”原立明從后視鏡中窺尋云釅的身影,換上懇切的語氣叮囑道,“過不幾天可能我就要出國了,如果您有任何需要,還可以隨時聯系我。”
云釅還是沒有回答,車廂內彌漫著沉默的氣息。
半晌,在原立明以為他已經睡著的時候,后座傳來悠悠的詢問:“原叔,您沒有什麼要和我說的了嗎?”
原立明也沉默了一下,眼底劃過復雜的情緒,最終換上和藹的微笑:“我希望以后的日子里您一切都好。”
他做出報道的決定很匆忙,比學校原定日期早了一天,校門口迎新還沒張羅起來。接二連三的打擊下來,云釅的大腦仿若一團漿糊。
原立明幫他把行李搬下車后就匆匆離開,說是公司還有很多事情沒有處理完。
不用他說,云釅也不可能再如以往和他接觸。
他看著手機上提前查詢到的校內地圖,決定先把礙事的行李箱搬到宿舍里去,再去辦其他手續。
宿舍樓下要求先填寫學生信息,云釅被分配到了B-502寢室。
目光下移,他想先看看室友的名字,提前熟悉一下不是什麼壞事。
丁如琢,游覺隴,云釅。
最后一個名字出奇的熟悉,云釅倏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宋見青。
他默默在唇齒間念著這個十分巧合的名字,宋青,宋見青?
不會吧,云釅腹誹道,沒有這樣巧的事,宋青和宋見青肯定是兩個人。
“學長,我們宿舍好像沒有消毒液。”
就在他剛告訴自己絕不可能的時候,命運又給他開了一個搞笑的玩笑。背后傳來熟悉的聲音,云釅覺得自己好像石化了,轉個身都艱難。
身后的男生也恰好轉過身來,滿堂嘈雜的聲音轉瞬消弭。與他目光相接的一剎那,云釅覺得自己的靈魂好像被滾燙的巖漿融化,淅淅瀝瀝地肆意流淌在這具空殼里。
不可置信的詫異從他心臟蔓延到四肢百骸,這樣意外又湊巧的重逢讓他感到喜悅,連手指頭尖兒都是酥癢的。
好像連呼吸都靜止,他們隔著幾步遠的距離忘我地對視著。
最終還是宋見青率先緩過神來,眉目間點燃著漾不開的笑意:“林燕?”
被叫到名字的云釅嘴角也勾起,用同樣玩味揶揄的語氣回答:“宋青?”
原來他們中間隔得遠不是從北方到江南,僅僅只有這麼幾步距離而已。有那麼一瞬間,云釅很想沖過去把他攬在懷里。
他艱難地克制著自己的情緒,看著宋見青步步向他走來。
剎那間他感覺愉悅的情緒滿溢他的身與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