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是不是該走了?酒店我訂好了,現在過去,明天六點的航班回黎市。”
白應榆失了魂似的,他魂不守舍地點了點頭,任由林原幫他收拾好行李,他全程坐在一邊。
林原問他什麼,都是左耳聽右耳冒,腦子里是剛才祁淮臉上那他從未見過的情緒,兩種聲音在他心里拼命拉扯著。
相信或不相信,白應榆處于兩者之間。
……
去酒店的路上,在車里吹了會風,手從窗外伸出去就能觸到雪花,冰涼一片。
“很冷,手拿進來吧應榆。”
林原語氣溫柔,作勢要把白應榆的手從窗外拿進來。
“不冷。”白應榆躲開林原的手。
他看著窗外霓虹閃爍,在漫天的大雪中,他看著自己嘴邊的哈氣,像是清晨的霧氣,“剛才對不起……那天晚上,還有之前你說讓我考慮你,我也要現在和你說一句抱歉。”
車里的氛圍變得凝重,林原臉色微變,卻對這個結果意料之中,他自始至終都是個局外人。
“你還喜歡祁淮學長是嗎?”林原問。
“喜不喜歡不重要了,我都不會和他在一起的。誰都不會了。”說完這句話,白應榆那沉重的心情終于隨著這大雪一樣落下。
林原握緊方向盤,苦澀入喉,什麼都說不出口。
他唯一后悔的是大學那一年他如此幼稚地欺凌了白應榆。
卻又在那之后被他的身上脆弱和堅強并存的模樣深深吸引,他迷戀白應榆的破碎感,又向往他身上永遠披著光一樣的非凡之處。
如今,什麼都晚了。
今夜注定沉默,白應榆被送到酒店,林原要陪他時,拒絕后林原沒再堅持。
獨自一人坐在酒店套間的客廳,白應榆才意識到林原訂的房間是海底房,一整面墻都能看到幽藍色的海水,熱帶魚成群游了過去。
他枯坐在在沙發上看著游動的魚尾,不知過了多久,手機響了起來。
白應榆恍然從思緒里抽離,他伸手去拿手機,看到那串號碼,又猶豫了……就在他剛要接起來的時候,對方卻又掛斷了。
白應榆心頭一緊,那顆剛平靜下去的心,又被扔進一塊石頭,泛起波動的漣漪。
之后再怎麼看那些魚都平靜不下來,白應榆胸口悶得厲害,自虐似的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翻出祁淮的新聞看了無數次。
最后手機沒了電,他給手機充上電后拎著外套,打算去樓下走走。
站在酒店門口,外面大雪落得越來越急,紛紛揚揚往下墜,有一種要掩埋一切的勢頭。
白應榆縮了縮脖子,把自己縮進那件毛茸茸的外套里,活像一只站起來的小綿羊,那杏眼也盛滿碎雪似的,亮晶晶。
踩在雪地里,白應榆吹了會冷風,走得遠了些,猛一抬頭,起初還以為自己看錯了,再定睛看時,那輛熟悉的黑色SUV,不就是祁淮的車嗎?
他的心驟然間亂了,聽到身后的腳步聲,來不及反應手臂就被桎梏住,重心偏移,身體瞬間向后倒去,白應榆下意識想要扶住什麼時,已經撞在了那堅硬炙熱的胸膛上。
頃刻間,沉木的香氣鉆進白應榆的鼻腔里,緊繃的身體隨之松懈下來。
“白應榆,你教教我,我該怎麼放手?”一字一句,熟悉的偏執聲音,溫熱的呼吸都盡數灑在白應榆的耳后。
白色的一團團哈氣飄在空中,又散開。
身體被祁淮從背后緊緊抱著,白應榆在那沉木的香氣中聞到刺鼻的酒精味道。
“祁淮,你先放開我。”
“從一開始就都是假的嗎?從我再一次遇見你的時候,你就和他在一起了嗎?”祁淮的呼吸漸漸亂了。
祁淮的情緒并不穩定,白應榆被這樣緊緊抱著又難受,就在他又一次掙扎的時候,祁淮松開了他,卻在下一秒直接將他壓在了自己的車門上。
白應榆這才終于看到祁淮的表情,他的臉上染上幾分酒后的酡紅,眼尾還紅腫著,眉骨處那疤猙獰布在上面。
一改那眾人憧憬羨慕的建筑院首席設計師高高在上的形象,他如此狼狽,是被雪水打濕得無處可歸的野狗。
“你說,都是為了報復我,那我生病照顧我也是假的,吻你時回應也是假的嗎?現在看到我這樣,你還滿意嗎榆榆?”祁淮紅著眼,下一秒就要哭了。
風卷著雪,下得更大了,刮在臉上像是刀子一樣,白應榆五臟六腑攪在一起,有什麼堵著喉嚨,又酸又苦。
“等你酒醒了我們再說,你該回去了。”白應榆手臂被抓得要斷了似的,他聲音很低。
“你讓我回哪兒去?我早就沒有家可以回了……”祁淮聲音哽咽,看向白應榆的眼里是幽深的海,愛意如波濤洶涌。
等他眼淚流下來,他也終于拋棄了自己所有的尊嚴,“白應榆,我知道錯了,當年是我錯了,你能不能……能不能回頭再看看我……”
“白應榆,我十年前就喜歡你了。”
白應榆看到他額角迸起的青筋,身后撞在車上,顧不得疼,也顧不得碎落兩人一身的雪花。
“十年前?”白應榆輕聲開口,想起那個傍晚,在祁淮的公寓里看到的自己高中時代的獎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