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螢火蟲了。最開始是一兩只,再往里走,有五六只,繼續往里,是一大片。畫面非常奇幻。
田恬很欣喜,他趕緊掏出手機拍了一張,連同今天爬山路上拍到的風景,發到了一組圖到朋友圈,沒配文字,只配了個太陽笑臉。
他特意帶了個昆蟲觀察瓶,在草里折騰了二十分鐘,抓住一只放進瓶里。
觀察瓶的瓶蓋是放大鏡,他透過放大鏡鏡仔細看了會兒,小蟲的光一閃一閃的,覺得挺有意思。
手機在兜里響了一聲,田恬拿出來看了一眼,那點兒快樂的意思頓時消失。
安文甫:“田恬,清明假期開心。”
田恬打開微信,剛發的朋友圈有9條評論,其中有安文甫的點贊。
可能看見他的朋友圈了,所以想起來給他發條消息。
分手這一年多,幾乎每個節假日安文甫都會給他發一條祝福,會加上他的名字,讓田恬想當作群發都不行。
當時是安文甫堅決要分,一點余地都不留,田恬盡力挽留,但他不會死纏爛打。一切結束,有遺憾但沒想過回頭。
事到如今,其實還是別再聯系了比較好。
田恬無聲地嘆了口氣,往上翻了翻對話,找了一條“謝謝,也祝你假期玩得開心”,復制,粘進編輯框,發出去。
發完以后,田恬望著螢火蟲發起呆。
荒原的密草被風吹著沙沙作響。
不知過了多久。
“田恬。”
有人叫他,田恬回過神,扭頭看向身后。
“蘇總,你怎麼來了。”他非常詫異。
蘇聿容撐著一把傘,手里還拿著一把。田恬這才發現天上下起雨。
蘇聿容把傘遞給他,問:“在干什麼?這麼出神。
”
田恬:“謝了。在看螢火蟲。”
蘇聿容朝周圍望了望,“這里有螢火蟲嗎?”
下雨了,螢火蟲不知何時都消失了。
“哦,剛才有,現在沒了。你看,我捉到一只。”他舉起手里的觀察瓶,不過觀察瓶里的螢火蟲的光也熄滅了,它不發光時,在黑夜里很難看到。
蘇聿容拿過來仔細看了看,確實看到一只黯淡而丑陋的昆蟲。
“回嗎?”他把觀察瓶還給田恬,問道。
“回,老板還叫我去小木屋喝酒呢。”
荒原里只有一條窄窄的、人踩出來的小路,兩人前后排往回走。
風雨打著草原發出繾綣的、動聽的沙沙沙沙……
田恬說:“蘇總,謝謝你給我送傘。”
蘇聿容說:“不客氣。謝謝你的小太陽。”
田恬笑了兩聲,心情變得很好,他突然想到一句詩,特別應景,叫《春雨》,想到就把它念了出來。
“下吧下吧,我要發芽!下吧下吧,我要開花!”
蘇聿容聽了回頭看他一眼,看著他無聲地笑。
小木屋。
鐘步離等了好一會兒了,外面下雨了,他懷疑田恬還會不會來。
聽見門口木板上有動靜,他彎起嘴角,放下吉他站起來,“還以為你不來了。”
田恬收了傘邁進來,笑著說:“說好的,一定來。但是得我請,行嗎?”
鐘步離很高興,笑說:“誰請都一樣。”
剛說完,就看到門口又進來一個人,很高大,聽趙闌吹過牛逼,好像是他們俱樂部的贊助商。
鐘步離自己做著小生意,但是對這種商人不怎麼感冒。他側頭問田恬:“喜歡喝什麼?”
田恬正在打量木屋內部裝飾,他說:“給我來點兒辣的,驅驅寒。鐘老板,你這小房子真不錯。
”
又問蘇聿容喝什麼,蘇聿容也在看房子,他的職業習慣,走哪兒都愛看各種建筑。隨口說:“一樣。”
酒端上來,是三杯黃澄澄的藥酒,瞧著那天然泡出來的顏色,就知道夠味。
嘗一口,果然夠辣,但是好喝,有一股藥香。
田恬:“有勁,什麼酒?泡的什麼?”
鐘步離:“我爸釀的高粱酒,泡的蟲草,就這一味藥。”
那玩意兒死貴,田恬愣了下,開玩笑說:“我把趙闌扔這兒洗盤子抵酒錢行嗎?”
鐘步離也開玩笑:“不行,他是個賠錢貨,換個人。”
說完沒讓田恬回答,拿起酒杯磕了一下他的酒杯,“歡迎,敬你。”然后意思意思也碰了下蘇聿容的酒杯。
田恬端起來喝了一口。他要是再看不出來老板對他有意思就是傻了。但是彼此都是有些年紀的人,這種相互試探、了解、喝喝酒吃吃飯都是小場面,聽懂了就行了,沒必要作在臉上,也沒必要抬屁股走人,不去刻意回應,不接招,對方也就該懂了。
鐘老板看起來有這樣的涵養。
“看到螢火蟲了嗎?一下雨應該就沒了。”
田恬:“看見了。還抓了一只。”他把觀察瓶從外套兜里拿出來,“它能養活嗎?”
鐘步離:“成蟲的壽命很短暫,只有幾天。一般只吃點兒露水、花蜜,然后餓死。這算能養活還是不能養活?”
“就幾天啊……那它還會發光嗎?我抓到的時候它還亮著,過會兒就熄了。”
鐘步離:“一般夜里能亮一兩個小時。”
田恬點點頭,他想了想,還是趁著酒勁對蘇聿容說:“蘇總,本來想送給你的,但是現在看來,它的命太短、不確定性太強,不知道還能不能再亮一次。
你來定吧,是放了還是收下?”
蘇聿容進來以后一直沒怎麼說話,聽了田恬的話,他又拿起觀察瓶,在燈光下仔細看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