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已經苦盡甘來了,現在我應該高興的要發瘋了才對。但是我不想沒有你,我們已經失去太多人了。求求你,給我一個最好的結局吧。求求你,回到我身邊吧。”
第336章 第三百三十五夜 完結章
陳厝半闔的眼睫似乎動了一下,又似乎沒有。
瞿清白幾乎彈起來,緊緊的盯著他。可是他沒有再動一下,那目光毫無焦距的看向前方。
他失望的坐了回去。
可是陳厝那失去焦距的眼睛仍然對著他,目光如有實質,正對著他的胸口。
他下意識的摸了摸,卻觸碰到了什麼被遺忘許久的東西。
他的心突然劇烈的跳動起來。
顫抖的手摸到衣襟里,掏出了一個不再平整的,差點被撕裂的紙人。
江逾黛曾取陳厝的一部分肢體做成了紙人,他們滿心以為真的陳厝已經回來了,卻在他消失之后,迎來了更大的絕望。當紙人飄飄忽忽落在地上的那一刻,鋪天蓋地的絕望感幾乎讓他窒息。
他妥帖的把紙人放在了胸口,離心臟最近的位置。
江隱說,這紙人上面,也許還殘留著陳厝的一點意識。
那麼,有沒有可能,有沒有可能……
這紙人仍然承載了陳厝的一部分靈魂,保留著他最本真的一點善意?
他猛地站了起來。
祁景被他嚇了一跳:“……怎麼了?”
瞿清白的聲音不穩,但眼睛亮的像一個沙漠中的旅人看見了水一般:“阿詩瑪大娘的故事中,班納若蟲是引子。你說……我們沒有班納若蟲。”
祁景不明所以:“……是。”
“實際上,我們有。”他慢慢張開手掌,露出了皺巴巴的,幾乎被汗水浸濕的紙人,“我們的班納若蟲在這里。
”
所有人都站了起來。
在這一刻,這些年輕人的眼眸中迸發出的希望的光芒,幾乎比篝火還明亮。
瞿清白一個一個人看過去,接收到了他們鼓勵的目光。
他一揚手,紙人仿若一只撲火的飛蛾,毅然決然的投入了熊熊燃燒的火焰之中。
霎時間,火苗竄起了丈余高,那光芒幾乎刺破了黑暗,仿若黎明霞光。傈西人仿佛感受到了什麼,引路歌越發高昂,伴著嗶嗶啵啵的柴火聲,竟唱出了一種昂揚振奮的感覺。
陳厝的身體忽然彈動了一下。
祁景沖了過去,他覺得自己全身都在發抖,軟弱的幾乎站不住。他握住了陳厝的手,拜托,拜托……
就這一次,讓他的朋友交個好運吧。
所有人都圍在了他的身邊,仿佛要將溫暖以最為直接的方式傳遞給他。在引路歌的最后一個字落下,歌聲仍然飄蕩在篝火旁時,陳厝猛的睜開了眼睛!
他好像一個溺水的人,大口的,貪婪的抽吸著空氣。
才緩過神來,他就對上了周圍緊張的目光。
“我……我怎麼了?”
他迷茫的問:“我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瞿清白一口氣吐出,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無法抑制的把頭埋在胳膊里,放聲大哭。
陳厝不知所措的看著他:“小白……”又被突然涌入腦海中的記憶充塞的頭疼欲裂。
那一樁樁,一件件發生過的事,那些痛苦和怨恨的情感,那些傷人狠厲的話語,明明出自他自己,卻讓他這樣陌生。
可祁景一把抱住了他,那是一個幾乎要將他肋骨勒斷的擁抱。
“別想了。”他感覺又濕潤的東西淌在了脖子上,祁景說,“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
陳厝的嘴唇抖了抖,忽然重重拍在了他背上。
“你怎麼跟演春晚小品似的?下一個環節不會是我們一起包餃砸吧?”
祁景:“……”
他放開陳厝,盯了他一會:“這下我就放心了。絕對是你。”
瞿清白本來滿臉淚水,也忍不住破涕為笑。
陳厝也笑了。篝火只剩余燼,朝陽的光輝卻灑在了兩張年輕的臉上,那上面有憔悴,卻笑容輕快明亮,似乎從未有過任何煩惱憂愁,所有苦難都可一筆勾銷。
“江真人……周伊……吳敖。”他一個個叫過去,有點不好意思的撓了撓臉頰,“怎麼說……我想死你們了?”
他插科打諢的話淹沒在蜂擁而至的擁抱之中。
…………
他們在傈西族僅剩的建筑里待了近一個月。一方面是休整和養傷,一方面是幫助傈西人災后重建。他們能做的并不多,傈西人勤勞肯干,他們像鳥兒一樣不辭辛苦的銜來枝條,用唾液和泥土一點點重筑起溫暖的巢穴。
總有一日,萬古寨會恢復以往的繁榮。在沒了饕餮和神婆的控制之后,它會比曾經的大理國更美,更好。
人生相遇,終有一別。
他們離開萬古寨的那一天,阿詩瑪大娘、阿勒古、桑鐸、勒丘、阿月拉等人送了他們很遠。巖漿的侵襲打破了這座“從天上向下看”的寨子和現實世界的隔閡,那曾經仿若天塹的吊橋和斷崖都不見了,只余一片巨大的,平原一般的陡坡,和巖漿燒灼后的痕跡。
祁景問:“你們之后有什麼打算?”
阿勒古道:“萬古寨與世隔絕這麼久,寨里的年輕人只知道種地養牛,吃老天爺的,這樣下去不是個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