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空縫隙要閉合了。
江隱忽然向陳厝的手臂上打去,這一下迅猛非常,不知打到了哪條經脈上,陳厝手臂肌肉亂抖,大叫一聲,摩羅脫手飛了出去。
暗紅的血藤在同時疾射出去,眼看就要在空中接住摩羅。
但又快又重的一锏錘在了他后腦,陳厝在天旋地轉之間踉蹌了一步。只這幾秒的空當,血藤被周伊放出的牽絲纏住,他人也被吳敖用膝蓋壓在了地上。
祁景穩穩的接住了摩羅。
陳厝憤怒的大吼:“你們!!!”
祁景充耳不聞,一口咬破手指,抹在了腰間的小人上。那小人飄飄悠悠的飛了起來,同江隱腰間的一起,攜手捧著摩羅,頂著狂風向那飛快縮小的時空縫隙飛去。
沒等祁景松一口氣,就聽身后一聲脆響,吳敖被血藤抽的像陀螺一樣飛了出去,竹節锏也脫手了。周伊想要抓住他,卻被那力道帶的摔了出去。
瘐——
覀——
“小心!”她大喊。
祁景有了防備,就地一滾,躲過了仿佛巨獸尾巴般甩過來的血藤,但血藤意不在此,越過他頭頂,直奔摩羅而去!
兩個小人被血藤戳穿,片片掉入黑暗之中。
瞿清白心神俱震,不可置信的吼道:“陳厝!!”
祁景和江隱的一縷神魂還在里面,這紙人就這麼被毀掉了,他們……
他幾乎不敢去想。
祁景和江隱果然雙雙一震,如斷線的木偶般倒在了地上。
瞿清白狂奔過去,不知道扶哪個好,只能這個拍拍那個拍拍,手都抖了:“你們別嚇我……”
兩人緊閉著雙眼,一動不動。
他又急又氣,猛的抬頭,用通紅的眼睛死死瞪著陳厝。
陳厝似乎有一瞬間的失神。
他的目光從江隱和祁景了無生氣的身體上緩緩掃過,緊皺的眉心放松,表情幾乎稱得上迷茫。他陰狠的眼中泄露出了一點慌張,好像禁錮已久的良心和靈魂在向外張望。
但沒等他迷茫太久,血藤上就傳來了一股強大的拉力,把他拽的踉蹌了幾步,幾乎撲倒。
在與時空夾縫不到一米的地方,血藤纏住了摩羅。
但無論他怎麼努力,都收不回來血藤,反而被一股不容撼動的力量向那象征毀滅的夾縫中拽去。
瞿清白也注意到了:“怎麼回事?”
陳厝一只手死死扒著地面,指甲發白,手背青筋暴露。
難道說……在兩個時空閉合的這一瞬間,時空夾縫的附近會產生巨大的吸引力,向龍卷風一樣將所有靠近的物體壓為齏粉?
他急道:“你放手啊!”
陳厝仍然死死抓著摩羅,仿佛抓著一根救命稻草。
“命都沒了,你還想著這破玩意兒?”瞿清白真的要被他氣死了,他不再廢話,抽出腰間的刀,狠狠向血藤砍去。
叮——錚錚——嗡——
血藤堅固,碰撞間竟然發出了近乎金屬般的聲音。但它畢竟不是金屬,在瞿清白瘋狂的砍鑿中,終于應聲斷裂。
還沒等他松口氣,就見陳厝的手臂處的肌肉劇烈蠕動,新的血藤又長了出來,和被砍斷的接在了一起!
這場景詭異非常,瞿清白看向陳厝:“你……”
陳厝的額頭上落下了大滴大滴的汗珠,他搖頭:“……我控制不住。”
“我松不開,也放不了。媽的!”他大罵一聲,臉漲的通紅,“這時空夾縫不僅抓著摩羅,也抓著我體內的東西。
我感覺……我感覺它要把血藤吸過去!”
瞿清白的大腦飛快的轉動著。
也許是血藤和摩羅纏在一起,所以這股力量也作用到了陳厝體內的血藤上。但是……這真的說得通嗎?他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覺——
有什麼在推著陳厝走向毀滅。
一種毛骨悚然的涼意爬上他的脊背,是天道嗎?陳厝作為守墓人的命運,終究還是無法改變?
仔細想來,陳山,江逾黛,江逾白,吳璇璣,白凈,白月明……
這些人都死光了。
無論是非對錯,天道的懲罰從不缺席。那麼為什麼陳厝還能活著?
血藤和他早已融為一體,無法分離。
瞿清白呆呆的看著陳厝,擁擠的回憶涌上心頭,他看著他拼命的掙扎,仍然無法控制的被一寸寸拖向既定的命運。
“……這不公平。”他喃喃道。
陳厝忽然感覺一只手僅僅抓住了自己。瞿清白那雙圓滾滾的眼睛一眨,流下了一滴很大的眼淚。
他抹去了:“我真是不想再讓你看到我沒用的樣子了。但我控制不住。這一切都太不公平了,陳厝。你說得對,我沒辦法救你,我只是一個很普通的人,沒辦法與天道抗衡。”
“但我至少可以陪著你。”
在陳厝睜大的眼睛中,他緊緊抱住了他,仿佛訣別那樣用力。即使這樣用力,他仍然在恐懼的顫抖著。可即使這樣恐懼,他仍然沒有放開他。
陳厝幾乎要被這個擁抱傳來的溫度燙傷了。
他也沒來由的顫抖起來。眼前是狂風,黑暗和呼嘯的光影,但青鎮的暴雨和烈火帶來的徹骨的冰冷和疼痛,在這一刻忽然灰飛煙滅。
小白……救救我……
陳厝……陳厝……
瞿清白終于爬過了石磚,抓住了他拼命深出的手。
他閉上了眼睛,心忽然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