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近了一步,好像要伸手掐住他的喉嚨,又好像只是簡單的觸碰。
“那麼,下輩子見。”
他詛咒般的低語,身影隨著最后一句話消失在了空氣中。那只手到最后也沒碰到齊流木,因此誰也不知道他想做什麼。
齊流木原地站了一會。
然后他居然笑了一下,喃喃道:“……不會再見了。”
許久,不知是誰先喊了一聲:“窮奇死了!”
“兇獸死了!我們贏了!”
“我們贏了!!!”
一聲接一聲歡呼響起,人群沸騰起來,慶祝著這偉大的,足以載入史冊的勝利。但是在歡樂的人群中,齊流木面無表情。人們抱著他,擠著他,人群向浪潮一般推著他,一只只手伸過來,輪番握住他的手,一張張笑臉和大笑的嘴巴,在激動的和他說著什麼,但他什麼都聽不到。
天地忽然旋轉了起來,人聲空白嘈雜,他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
再醒來時,已經是在床上,陳山等人擔憂的圍著他。看到他醒來,才總算松了口氣。
“我怎麼了?”齊流木問。
“沒什麼事。大夫說你身上沒什麼大傷,就是身體出奇的虛弱,休養一陣就好了。”陳山握住了他的肩膀,難掩激動,“小齊,咱們成功了。”
“我到現在都不敢相信,我們真的封印了四兇,做成了這樣一件大事。”他嘿嘿笑著,眼眶有些發紅,“這樣,也算是為江大哥,還有我們死去的弟兄們報仇了。”
齊流木仍舊呆呆的。
他看著齊流木的神色,試探道:“小齊,你不高興嗎?我知道你對那……”他噎了噎,還是沒將那個名字說出口,“但有些人自作孽,不可活。何況,你已經實現了你的理想,完成了我們的救世之志,這不好嗎?”
齊流木道:“很好。
”
“我只是……太累了。”他笑了笑,“我好像已經很久沒有好好睡一覺了。”
陳山一拍大腿:“瞧我,你是需要休息,我又說了一籮筐話。那我不打擾你了。”
他帶著人出去了。
離開之前,白錦瑟又折了回來。她面色有些糾結,低聲道:“小齊,你沒事兒吧?”
齊流木道:“我能有什麼事兒?”
白錦瑟欲言又止,終于還是搖頭道:“沒事兒就好。”
她出去之后,陳山低聲道:“你剛才的話什麼意思?難道你覺得,他心里還念著那只兇獸?”
白錦瑟搖頭。
“我在他昏迷時,為他把了把脈,發現了一件非常奇怪的事。小齊明明什麼問題都沒有,但脈象卻衰弱的如同風燭殘年的老人。正常人這樣的脈象,半個身子已經都入土了,他卻還活蹦亂跳的。”
陳山驚疑道:“會不會是你摸錯了?”
“不可能。我摸了好幾次,都是一樣的。”
陳山思索了一會:“那會不會是因為,小齊的身體就是和別人不同呢?你看,他是天命之人,被饕餮吞了都能活著回來,脈象奇怪點也沒什麼。”
白錦瑟沉吟道:“也只有這個解釋了。”
齊流木休養了許多天,江隱和李團結就在這個空間中看了多少天。李團結施展法術隱去了他們的蹤跡,因此齊流木許多不為外人所見的情狀,也都盡收眼底。
他雖然名為休養,手頭的活兒卻不閑著。在白錦瑟等人看不到的時候,他經常伏案工作,要麼是思考新的符咒,要麼是畫兇獸陵墓的設計圖,要麼是安排傈西族戰后重建的事情,夜以繼日,點燈熬油,爭分奪秒的寫寫畫畫,一張又一張紙從他的手下流出,摞成厚厚的一層。
開始幾天,江隱只以為他是勤奮,但日子一久,卻越看越詭異。
這樣拼命的勁頭,倒好像要把所有事都安排妥當。
來不及了。
他經常在齊流木彎著的脊背上,在灰暗的煤油燈下,在不斷增厚的簡直要將他埋起來的書堆中,看到這幾個字。
后來,白錦瑟也發現了,她把齊流木的書都沒收,成天給他做補品喝藥,拉他侃大山。齊流木沒有不答應的,但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他仍舊一夜一夜的工作。
有一天,他忽然放下了筆。
江隱看著他珍惜的將一堆手稿收進抽屜中,小心的上了鎖,直起身來,長長的呼出一口氣。
白錦瑟不知什麼時候推門進來了,在門口定定的望著他。
“小齊。”她喚了一聲。
齊流木沒有回頭。他仍舊那樣出神。
“小齊!”她又喊了一聲,提高了嗓音,有些焦急。
齊流木這才若有所覺,回頭看見了她,笑了:“不好意思,剛才在想事情。”
沒等白錦瑟說話,他就說:“今天,我想出去走走。”
白錦瑟驚喜道:“你終于肯出這個屋子了!我就說,在這麼個地方不挪窩,人都要發霉了!那我和你一起……”
齊流木打斷了她的話:“我想自己走走。”他伸了個懶腰,是個放松又愉快的樣子,好像終于從陰影中走了出來,“我歇了這麼長時間,也該活動活動了。對不起,這段時間讓你擔心了。”
白錦瑟又說了幾次,見他堅持,終于還是敗下陣來:“那你早點回來。”
齊流木笑道:“當然。”
他自己慢慢的走了,白錦瑟看著他的背影,忽然生出了一股濃濃的不安。她跑了兩步,想追上去看看,但身后忽然有人叫她:“白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