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道詛咒什麼時候會來?誰知道該死的天道什麼時候就會降下懲罰?我見過真正的恐懼,所以受夠了提心吊膽的滋味。”
他近乎坦誠的看著祁景,眼睛里有不加掩飾的欲望和野心,還有如他所說的,深深的恐懼。
“如果摩羅再次出現,我不知道自己放不放得下。”
祁景的手心出了點汗,那小小的香爐像個燙手山芋,他真想現在就把它扔了,扔的越遠越好。
他們走了很久,景色又變得熟悉了。
陳厝掀開一片枝葉,看著刻在樹干上的標記:“我們這是在原地踏步。”
祁景皺眉道:“難道我們又迷路了?”
陳厝搖頭:“走三次了,就算是路癡也不至于啊。這地方有蹊蹺,我們先回去吧。”
本以為逃出生天,結果還是被困在這個鬼地方,兩人的心情都有些低落,加快了步伐。
但是,走著走著,陳厝好像看到了什麼,一下子不動了。
祁景看他好像震驚到五官都僵硬了,順著他的目光看去,自己也驚呆了。
在幾步開外的草地上,靜靜的躺著一個小小的香爐。
爐身精致,上穿銀鏈,不是摩羅是什麼!
他下意識的摸向了自己的懷中,圓鼓鼓的,明明還在。
那這是什麼?
但是陳厝也管不得這麼多了。短暫的震驚后,他狼一樣撲了過去,將那冒牌貨緊緊攥在了手中。
“是這個……就是這個!我終于找到了,我終于找到了!”
他表情狂亂,眼睛赤紅,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好像一個豪擲千金的賭徒,賠償了所有家當后終于如愿以償。
祁景道:“陳厝,你冷靜一點!”
他剛一接近,陳厝就猛得回過頭來,眼神中的不善如有實質:“怎麼?你要和我搶?”
祁景舉起雙手以示清白,一邊安撫著他:“你想想看,摩羅明明在神龕里,被藏在最難被發現的地方,怎麼會憑空出現在這里?”
陳厝臉上的狂喜平靜下來一點,但還是死死攥著那東西,手背上青筋暴露。
“我也不信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兒。”他深吸了一口氣,目光如炬,“但是,就算是天上往下掉磚頭,我也要先撿了再說!不管這東西是真是假,它只能是我的。”
祁景嘆了口氣:“行吧,你的就你的吧……”
他話還沒說完,陳厝臉上的神色忽然變了。
他猛的直起了身子,瞪大了眼睛,憤怒又驚訝的看著祁景,吼道:“你要干什麼?!”
祁景愣住了。
他站在原地,什麼也沒干啊。
但是陳厝看到的場景應該和他不同。
他緊緊護住了那東西,一步步往后退去,大吼道:“滾開!滾開!”
“祁景,如果你再過來,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祁景怒道:“你清醒一點!老子離你十米開外了!”
“滾開!!!”
無數條血藤破體而出,像箭雨一樣沖祁景射了過來,他沒空罵人,就地一滾閃開了,回望那片地,已經被開了十幾個洞。
他大喊道:“陳厝,你被魘住了!睜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才不稀罕和你搶那破玩意兒!”
但陳厝充耳不聞。
他好像只能聽見自己想聽的話,瘋狂的攻擊著祁景。
祁景一邊躲,一邊飛快的思考,這是怎麼回事?看到摩羅把人給整瘋了?范進中舉也不至于啊。
那是為什麼……
忽然,他的眼角余光瞥到一抹亮麗的色彩,好像海底的珊瑚叢反射著粼粼波光。
他下意識的跑向那個地方,忽然憑空撞上了一堵柔軟的墻,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什麼東西……
他抬頭看去,眼前什麼都沒有,又抹了抹眼睛,面前的景色忽然一閃,好像忽然卡頓了一下。
他這才看清楚,那是一只巨大的,極容易被錯認為天空的顏色的淺藍色眼睛,正在樹叢中幽幽的看著他們。
剛才,那只眼睛眨了一下。
連追過來的血藤都被這巨大的眼睛嚇了一跳,僵硬的停在了半空中。
那眼睛又眨巴眨巴,樹叢中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好像一陣風由遠及近,吹起了碧濤萬丈,那片郁郁蔥蔥的樹冠越來越高,拔地而起,以一種極美的姿態,漸變成了一片五光十色的珊瑚叢!
一只蜃魚背著珊瑚叢,搖頭擺尾,輕飄飄的游過了他身邊。
它的身子之長,半天都沒走過去,沒有盡頭似的。
祁景震驚了。
他不是沒見過蜃魚,但確實沒見過這麼大的。連樹林都是它變的,這不是蜃魚,是蜃(鯨)魚了吧!
忽然想到他剛和江隱在那片樹林里做了什麼,他不禁一陣汗顏。
陳厝此時已經清醒了過來,和他一樣呆呆的看著這個龐然大物。
他手中的“摩羅”消失了。
祁景走過去:“蜃魚能夠捕捉到人們內心的欲望和恐懼,剛才你看到的,應該是它織出來的幻境。”
陳厝看著空空如也的手掌,表情很是失落,又仿佛松了口氣。
祁景拍拍他的肩膀:“回去吧。”
在離開之前,他沒忍住又看了一眼那只蜃魚,正撞上那雙淡藍色的眼睛回看向他。
在那一瞬間,祁景忽然生出一個想法。
如果被蜃氣迷住的人是他,會看到什麼樣的場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