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忘記了很多事情,他無從問起,想挽留,也留不住。
最終,他開口道:“你……有沒有什麼想問我的?”
在這種時候,人一般會問自己最掛心的問題,甚至可以說,是這輩子執念最深的事情。
祁景以為他會問四兇有沒有再出現,或者你們是不是還在為摩羅爭斗,又或者……
但齊流木想了想:“有一個人。他好像叫李,李……”
他露出了有些糾結和迷茫的神色。
祁景沒想到他的記憶會消退到這種地步,哽了哽,接道:“李團結。”
“對。他應該是我很在乎的人,不然我也不會覺得如此放心不下。”他看向祁景,帶著不自覺地希冀和小心,“他過的還好嗎?”
祁景沉默了。
很久,在齊流木的神色開始變得有些失望的時候,他才用干澀的聲音說:“……他過的很好。”
齊流木笑了,他看起來發自內心的開心和輕松:“那就好。”
在最后的時刻,那些宏大的理想和輝煌的過去都被時光和死亡抹去了,他終于能這樣坦蕩的把那隱秘的情愫宣之于口,不以為恥也不以為榮。
他的身影消失在了空氣中,祁景甚至沒來的說說一聲再見。
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緩了好一會,終于消化了剛才發生的事。
江隱仍然沉沉睡著,長長的睫毛在昏暗的天色中仍然清晰可見,在臉上打出一排陰影來。
祁景翻來覆去的數他的睫毛,不忍心打擾他的好夢。
數到第兩百根的時候,他忽然覺得哪里不對。
周圍的人睡的昏天黑地,天邊的粉紫色過渡到了深藍色,太陽卻一點出來的意思都沒有。
他們為什麼還不醒?不,天為什麼還不亮?
他猛得站了起來。
就這一下,他的頭忽然暈了一下子,整個人向一邊倒去,一側臉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嘶——”
他再次睜開了眼睛,臉上火辣辣的疼。
周圍還是睡的香甜的人們,有人翻身有人打鼾,天邊有一絲金光溢出,太陽好像馬上就要出來了。
有什麼毛絨絨的東西蹭過身邊,腳步輕巧的一絲聲也聽不到。
那漂亮的野獸緩步朝前走去,瞥了一眼他被壓紅了一片的臉和驚懼莫名的神色,輕笑一聲:“瞧你那沒出息的樣兒。”
“李團結……”祁景喃喃,“他媽的,夢中夢?”
如果剛才也是做夢的話,那段和齊流木的對話,難道是他臆想出來的?
最重要的是……
“我這次是真醒了吧?”他自言自語,追上了那黑色的身影,剛打算確認一下,“喂——”
但前面忽然爆發出了一陣耀眼的金光,他的眼睛刺痛的流淚,在模糊的視線中,他看到那野獸變成了一個男人高挑修長的背影。
那太陽……
不,不是太陽。
一只鳥兒攜著滿身碎金般的朝陽飛了過來,錦緞般的霞光為羽,頜下明珠光芒萬丈。
是金鸞。
它飛到了男人身前,收翅落地,變成了一個人。
因為刺目的光芒,祁景看不清他是誰,但他和李團結面對面站著,那樣獨一無二的氣場,他想不出還有誰。
…………
“……祁景!祁景!喂,醒一醒啊!”
“他為什麼睡得跟頭死豬一樣?”
“別說話!讓我看看……”
在一片白光中,祁景用力搖了搖頭,終于看清了眼前這群人。
周伊正拿著一個竹筒似的東西對著他的眼珠子照,頂端鴿子蛋大的石頭手電筒一樣反著光,是窺天鏡。
祁景努力伸出手,打掉了那個快把他晃瞎了的玩意兒。
“你終于醒了!”
瞿清白撲過來,看著他愣了一下:“你那是什麼表情?”
祁景一把抓住了他的肩膀,仿佛要把他的臉瞪穿:“你是真的嗎?”
“啊?”瞿清白摸不著頭腦,“我當然是……”
沒等他說完,祁景就又抓住了另一個人,把他們看了遍,連陳厝也硬抓了過來,差點沒被血藤呼一臉。
陳厝皺著眉:“祁景,你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我還想問怎麼回事呢。”祁景怨憤的說,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團團轉,“這是在玩我嗎?夢中夢中夢?開什麼玩笑!我是不小心吃了什麼毒蘑菇嗎?!”
看他真的要去翻找昨天吃掉的食物殘渣,江隱一把拉住了他,啪的一下拍在了他的腦門上。
“你清醒一點。”
祁景被打的往后一仰,額頭紅了一片,終于安靜下來了。他楞楞的看了他一會,忽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你再打我一下!用力一點!”
江隱:“…………”
瞿清白挪向旁邊的陳厝,悄悄道:“我們要回避嗎?”
陳厝:“回什麼避,這是情趣。”
吳敖:“就是,免費的還不看?”
周伊扶額道:“你們夠了啊。”
江隱把手抽回來,活動了下手指,發出了令人牙磣的喀拉拉的響聲:“雖然不知道你還有這種嗜好,但是……如果你需要的話。”
他手剛一抬,祁景如夢初醒,好像已經感受到那雄渾的力道了,及時叫停:“不用了!”
他對上那平靜如水的眼神,忽然一陣心有余悸加委屈,沒骨頭一樣倒在了江隱身上。
江隱自然而然的撐住了他。
瞿清白咳了一聲,揮手道:“散了散了。
”
“戀愛的酸臭味啊……”
他不理會同伴們的打趣,把頭鴕鳥一樣埋在江隱的頸間,呼吸著那清爽又熟悉的味道,感覺自己的魂終于飄飄悠悠的回到了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