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景愣了好一會,忽然坐下了,抱著頭喃喃自語。
江隱湊近了,才聽到他在念叨什麼:“這一定是夢這一定是夢這一定是夢這一定是夢……”
江隱啪的拍了下他的腦門兒:“醒醒吧。這就是殘酷的現實。”
祁景用力抱了他兩下,好像給自己打氣似的,又揉了把臉,才站起來。
他問李團結:“這些妖獸,你熟悉嗎?”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就是齊流木用摩羅召回來的鬼神大軍。”
祁景訝異道:“鬼神大軍?”
似乎在記憶中,他們也說過同樣的話——
驅妖獸為仆役,指鬼神為軍。
“是啊,如果要和我打的話,凡人的力量是遠遠不夠的。”李團結的聲音辨不出喜怒,“只有召回成百上千的妖獸魂魄,才有一戰之力。這些妖雖然也不是什麼好東西,但并非行盡惡事,加上生性天真稚嫩,如孩童一般,他一定相信還有改造的希望吧。”
祁景想了想,食夢貘,景形,蜃魚,三足金烏,還有剛才出現的那顆頭,還真是這樣。
他讓同伴們安撫慌亂的人們,自己走到了三足金烏的面前。
那金色大鳥氣憤的梳理著羽毛,瞪了他一眼,沒說話。
“這位……”祁景想了半天,沒想好叫他什麼,前輩?大哥?妖怪?還是鳥人?
“他叫姬旦!”一個黑溜溜的小身子從它脖子后探出了腦袋,是景形。
姬旦……雞蛋……祁景用力忍住笑:“你們很熟?”
“那當然,它是光,我是影,想當年在戰場上,我們形影不離,大殺四方……”
姬旦一把把它夾到了翅膀底下,小心翼翼的瞅著李團結的方向:“要死啊!別說了。”
“我就是看不慣你這個慫蛋脾氣……”
“你有本事你大聲說!”
兩個人竊竊私語的吵了起來。
祁景失笑,這也是一對歡喜冤家。
這時,他的腿被人踢了踢,他一回頭,差點沒背過氣去。
江隱站在他身后,手上捧著一顆鼻青臉腫的頭。
祁景努力控制住了自己的表情,扯出一個笑來:“江隱,江真人,江大善人,江爺!咱能不每次都整這麼刺激的一出嗎?”
江隱道:“它是飛頭蠻。”
“那是什麼?”
“飛頭蠻,就是一種傳說中頭身分離的妖怪,白天像正常人一樣,晚上頭會飛出去吃人。”那顆頭講的頭頭是道,“當然,這都是對我們的污蔑。我們吃的不是人,而是人的精氣神兒。如果一個人被我嚇得魂飛魄散,那魂魄中的力量就會被我吃掉。”
祁景明白了:“懂了,就是掉san值唄。”
那顆頭居然在江隱手上歪了一下,作出了一個好奇歪頭的姿勢,看起來詭異無比。
他這才有功夫看看這頭長什麼樣,居然是一個五官清秀,斯斯文文的少年。
他咳了一聲:“那你的身子呢?”
“不知道,我跑出來太遠了。”少年無辜道,“不過如果你捧著我去呼喚他,他應該能聽到。”
祁景一個頭兩個大,他實在不想去想象他捧著個頭找身子的畫面有多弱智了。
終于從驚嚇中回過神的人們,開始打量著這個地方,也觀察著這些奇形怪狀的妖獸。
這附近雖然被巖漿侵蝕過,但更遠的地方有樹木也有水源,求生的欲望占領了高地,在生存的本能前,已經沒人好奇這些怪物是什麼了。
沒有什麼比活下去更重要。
他們開始分工,一些人去撿樹枝柴火,一些人去摘果實,一些人去打水……不用祁景他們安排,踏上這片熟悉又陌生的土地,就像扁舟終于回塢,落葉終于歸根,萎靡不振,惶恐不安的人們忽然有了主心骨,張羅著,吵鬧著干著他們熟悉的事兒。
天剛剛擦黑,人們就已經坐了下來,三五成群的生起篝火,吃起抓來的野兔和摘下的果子。
吳敖也撿來了些柴,但火柴似乎不好用了,他在那擦了半天,就聽一個懶懶的聲音道:“何必那麼麻煩?”
一雙無機質的金色眼睛正俯視著他,他從未直面過這種上古兇獸,不禁有些僵硬,干巴巴道:“那……那怎麼辦。”
李團結張大嘴打了個哈欠,刀尖一般的獠牙刺出,叫了聲:“姬旦!”
不一會,那金色大鳥都踱了過來:“干什麼?”
它的眼中還有點警惕和畏懼。
李團結道:“借你點東西。”
“我不——啊!”就見一道寒光閃過,姬旦慘叫一聲,連退數步,心痛不已的看著自己胸前禿了一塊的羽毛,“那是我最喜歡的幾根!”
李團結爪子一晃,那金光閃閃的羽毛就掉進了柴火中,瞬間燃起了一簇沖天烈火!
那架勢簡直就像禮花一樣,把半邊天空都照亮了,還不停的竄著火星子,像天上下了一場金子雨。
本來人們和妖獸占的地方涇渭分明,但這一下,有好奇的小孩子偷偷跑了過來,直著眼睛,流著口水瞪著那火焰,勸也勸不回去。
多爾西仰著黑黝黝的小臉,身后還有幾個半大孩子。他們和三足金烏的距離,只有不到兩米。
多爾西的阿娘臉都嚇白了,她想過去又不敢,求助的看向祁景。
祁景摸了摸多爾西的頭,沖她笑了笑:“沒事兒。”
阿娘看了看大鳥,又看了看多爾西,再看看祁景,目光慌亂的流轉了好一會,終于平靜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