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用了第一次見面時江隱對她的稱呼,周伊忽然想到,江隱已經很久沒有這樣疏離的叫自己了。
不知不覺中,他們一起經歷了生死,彼此間親近了許多。
物資運到了之后,由吳敖負責分配。他發著發著,忽然對面前的人說:“等一下。”
他探過身來,悄聲問:“你們是不是拿少了?分到這就沒有了。”
祁景皺了皺眉。
不能夠啊,他和周伊清點了三遍。
周伊也說:“不可能。食物這麼珍貴,我們數了好幾遍。”
“那就是掉路上了?”
他們只得回去找,可這短短的距離,什麼也沒有。
排著隊等待著的人由迷茫到焦慮,最后有不耐煩的提高了聲音問:“怎麼了嗎?”
“是不是食物不夠了……”有人悄聲說。
“不是有五天的量嗎?”
“我們交上去的東西也不少,我看到了,堆的小山似的。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吃完?”
眼看人群越來越躁動,祁景大聲說:“沒什麼事!是我們少拿了一些,大家稍安勿躁。”
他們又拿了些食物回來,發了下去,排隊的人們領到了各自的晚餐,這才散開。
從第一天開始,本著民主公開的原則,祁景每天晚上都會跳上高臺,將這一天用掉的和剩余的物資數量向人們宣布。這是他們討論后的結果。
無知滋生恐懼,恐懼引起猜疑,猜疑激發憤恨。蒙住人們的雙眼,堵住人們的口,愚弄人們的心智,把每個人都當成傻子或者孩童,并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欺騙會帶來信任危機,管理和分配物資的權力也失去了存在的基礎,慷慨激昂的演講只會自己打自己的臉。
他們決定,將可控的焦慮平攤到每一個人的頭上。
“今天怎麼辦?缺了的食物……”周伊悄聲道。
“只能從我們的里面扣除了。”祁景也有些惱火,難道真的是他們漏查了?
不,不可能……
一定哪里出了問題。
夜深了,祁景和江隱靠在一起,半睡半醒之際,忽然被一陣爭吵聲吵醒了。
“什麼啊……”旁邊的瞿清白迷迷糊糊的爬了起來,“大晚上的吵什麼呢?”
那邊,女人激烈的聲音劃破了夜晚的寧靜:“一定是你!除了你,沒有別人了!”
站在她對面的男人也滿面憤怒:“我沒有!”
祁景上前道:“怎麼了?”
女人一見他,好像找到了青天大老爺一樣,立刻叫了聲:“阿郎!”
自從祁景不讓他們叫神明大人了之后,他們都叫他阿郎。這是傈西族對年輕俊俏的小伙子的稱呼。
“阿郎為我做主啊!我的吃食原本好好的放在這里,一轉身就沒了,這塊地方只有我們兩家,除了是他們拿的還有誰?”
男人怒道:“我們都不是那種心黑手短的人,你憑什麼這樣污蔑我們?”
“不是你們,又是誰?”
“我看是你沒保管好吃的,丟了還賴我們!”
兩家人,七八張嘴,一場混雜著傈西語和漢語的戰爭打響了,像一群嘰嘰喳喳扯著嗓子叫的鳥。
祁景頭都大了:“停!”
他說話還是有點分量的,兩家停止了爭吵,齊刷刷的看向他。
他問女人:“你確定在你離開的時候,沒有任何人來過?”
女人重重點頭:“我確定!我家多爾西也在,他可以告訴你。”她將一個臉蛋黑黢黢,眼睛亮閃閃的孩子抱過來,“多爾西,告訴阿郎,是不是你一直在好好的看著我們家的吃食?”
多爾西吮著手指:“是!”
男人說:“小孩子說的話算什麼數!一定是他自己貪玩,沒看好,又或者是自己嘴饞吃了!”
女人猛得站了起來:“你說什麼!”
火藥味越來越濃,眼瞅著兩個人就要打起來了,忽然后面跑來一個女孩,拽了拽男人的袖子:“阿爹,我們家的食物也不見了!”
“什麼?”
男人壯碩的胸膛上下起伏著,狠狠的瞪著女人:“看見沒有?我家的也沒了,我看是你惡人先告狀,反咬一口!”
女人氣的眼眶都紅了:“你是說我家孩子偷了你們家東西?”
“不是他,還有誰?”
女人一把拉過小孩,扯著他的領子讓他站好,指著男人對他說:“多爾西,你告訴他,你告訴他你偷沒偷東西!”
“我……我沒有……”
小孩被這場面嚇的臉都皺了起來,要哭不哭的樣子。
男人說:“那你看著那堆東西,是怎麼沒的?”
“我……”
女人也說:“是啊,是怎麼沒的?”
一聲接一聲的逼問,讓小孩的臉憋的越來越紅,眼淚在眼眶里直打轉,終于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我沒有!我沒有偷東西!嗚嗚嗚……我不知道,它就那麼沒了,嗚嗚嗚,我沒有偷東西……”
祁景真想嘆氣。
他把小孩抱了起來,讓那小小軟軟的生物靠在自己寬闊的肩頭,一只手在他的背上輕輕拍著:“好了,不哭了,不哭了,乖啊。”
小孩抽噎著,被他一哄,哭的更歡了。
祁景這輩子還沒干過哄小孩的事,今天趕鴨子上架,也算體驗了一遍。這幾天把他的臭脾氣都磨沒了,要想當一大堆人的主心骨,他必須更加耐心,也更加穩重。
他看向兩個大人:“不管事情怎麼樣,不要拿孩子出氣。
”
男人還有有點憤懣:“可是,要是真是他……”
“已經問到這個地步了,不是就不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