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只溫涼的手擋住了他的眼睛。
江隱的聲音在他耳邊說:“別想了。”
祁景笑了一下,將他的手拉下來,自然而然的親了下:“你是想說想也沒用嗎?”
“沒錯。”江隱單膝跪在他腿間,用一雙沉靜的眼看著他,“空想只會徒增煩惱,想還不如先干了再說。”
祁景勾起了一邊嘴角,邪邪一笑:“如果我對你也能奉行這個原則就好了。”
江隱怔了下,表情很快就恢復了平靜。自從告白之后,他好像打開了什麼開關,祁景驚訝的發現,對待已經承認的感情,他出乎意料的大大方方,并不扭捏作態。
他說:“可以。”
祁景的眉頭一跳,眼睛沉了沉。他看了江隱片刻,忽然又笑了,笑的聳動著肩膀,捂著臉,根本停不下來。
江隱道:“你笑什麼?”
祁景搖搖頭,擦去了笑出來的淚花,把江隱從面前攬進了懷里,兩條長腿無尾熊一樣緊緊夾著他,和那硬實的胸膛一樣,擠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輕嘆道:“沒什麼……我就是感覺,我太傻了,江真人也太難追了。”
從南轅北轍到雙向奔赴,他感覺過了快一輩子那麼長了。
他終于流下了真香的淚水。
第302章 第三百零二夜
夜里,他們將被褥都搬到了一起。
陳厝遠遠一個人坐著,他的身影孤孤單單的。瞿清白剛走過去,他就已經自己轉了過來,目光中滿是警惕:“干什麼?”
瞿清白收回了手:“過來和我們一起睡吧。”
“不用。”
“你的血藤又不管保暖。”瞿清白說,“大家一起睡更暖和。”
陳厝仍然不動:“我不需要。”
瞿清白胸膛起伏了兩下:“那你就凍著吧!”
他轉身走了,陳厝看著他離開的方向,眼中復雜難明。良久,又低下頭去。
忽然,一只手揪住了他的胳膊,用力將他扯了起來。
瞿清白圓圓的臉上還是憤憤的:“你想凍死,我還不想替你收尸呢!”
陳厝不知是因為驚訝還是什麼,沒有抵抗的被他拉了過去。
其他人見瞿清白拉著人過來,自然的讓開了一個位置,陳厝被硬按著坐了下來,脊背僵硬的挺直著,好像是第一次與他們圍坐在一起。
明明這樣的場景應該熟悉到刻進DNA里才對。
祁景看著他:“陳厝,不管你心里怎麼想的,咱們從來都不是敵人。”
陳厝冷笑了一聲:“不是敵人?你敢保證出去之后,你不會與我為敵?如果你們也要和我搶東西,那就是我的敵人!”
祁景搖頭:“出去的事就等出去再說吧。說句不好聽的,誰知道我們能走到哪一步呢?現在,就讓我們和平共處吧。”
陳厝沉默了,他看向其他人,他們都點了點頭。
一些碎布和木頭生起了一叢火,在神像的內部,還有很多叢這樣的火光。神像內部的人都陸續醒了過來,看來江逾黛說的話只不過是死前的最后一個謊。人們正吃著他們分配的食物,靜謐中有著喻喻低語,人們焦躁悲傷的心,短暫的被食物和火光撫慰了。
有一只手碰了碰他,遞過來一塊干硬的餅子。
周伊說:“快吃點吧,你餓了吧。”
她臉上的關切不似作假,他剛接過來咬了一口,就有什麼兜頭罩住了他。
吳敖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分你的被子。”
陳厝將那東西拽下來,是一塊繡著日月星辰的披肩。
那披肩摸起來非常柔軟溫暖,圍在身上的時候,就像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陳厝驚訝道:“這東西倒是暖和。”
瞿清白說:“阿詩瑪大娘講過的故事,你忘了嗎?”
陳厝皺眉:“什麼故事?”
其他人對視了一眼:“就是傈西人和漢人相愛的故事啊。”
陳厝沒有說話。
周伊想了想:“我們在一起時的事情,你都想不起來了嗎?”
“我想不起來了。我只對一些事印象深刻。”
他沒再說下去,臉色變得陰沉了起來,他們都明白了。
他深刻的記得的,只有那些遭受折磨,痛苦無比的日子。
瞿清白戳了戳他:“你總不能再是個紙人吧?”
陳厝打開他的手,哼道:“不可能。一個紙人,怎麼能完全承載血藤和梼杌的力量?”
瞿清白笑了一下,但那笑容有點苦澀。陳厝注意到,他的手下意識的摸了下心口。
“你心臟不舒服?”
“啊?不是……”瞿清白小心翼翼的將那個東西拿出來,是一個皺巴巴的紙娃娃。
紙娃娃 有著彎彎的眉眼,每一個褶皺都被細心的撫平了。
陳厝看出來那是什麼了,不由得又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這東西有什麼好留著的?還是說,”他盯著他,“你覺得之前的那個他還會回來?”
瞿清白堅定的點了點頭。
陳厝一把掰過了他的臉,他的力道很大,動作也很粗暴:“看著我。我問你,我是誰?”
他在笑,但那笑容沒有到眼睛里,神色非常冷酷。
瞿清白被他掰的皺起了眉頭,打開了他的手:“我知道,你是陳厝。我相信你沒有被梼杌控制,可是你的路走歪了。”
“什麼是歪路,什麼又是正路?”他冷笑道,“詛咒沒落到你頭上,你當然不著急,棍子沒打到你身上,疼的又不是你!”
瞿清白直起了身子:“你說這些話真是沒良心!我……”他嘴唇抖了抖,想說他被打斷腿之后做流浪漢逃亡的日子,想說他日夜不停的擔憂和焦慮,說他的自責和思念,到最后,又覺得這些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