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流木:“我不知道能看到什麼。”
“你想要看到什麼?”
齊流木想了一下:“我想要看到,萬古寨有沒有變好,人們有沒有得救,我們有沒有順利的趕走兇獸……”
李團結淡淡的說:“人類還真是貪心。”
齊流木似乎也覺得自己的愿望太多了,笑了一下:“是啊。”
李團結看著他,好像在看著一個新奇又固執的生物,并為此煩惱似的:“你的腦子里永遠裝著救世,裝著亂七八糟的蕓蕓眾生和山川萬物,難道就沒有那麼一瞬間,為自己想過?”
“我?”齊流木愣了下,“我……沒什麼好想的。”
“未來的你會在哪里,會在做什麼,是生還是死,是好還是壞,這些都不重要嗎?”
齊流木沉默了,他的目光飄向了遙遠的地方。他常常會露出這樣的神情,那目光遼闊而寬廣,充滿了向往與憧憬,好像看向了很遠很遠的地方,看向了一個與現在截然不同的,理想中的人間。
“我沒有想過。阻止兇獸作亂,還人間一個海晏河清,這句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很難。也許要十幾年的時間,容顏都已老去,也許要犧牲很多人,我自己也是其中之一。無論是時間還是生命,青春還是故人,我都不再想了。”他頓了頓,“說實話,我以前就聽過這個傳說,但一直沒有看。我不知道,如果看到的未來,和自己想象中的不一樣怎麼辦?”
李團結道:“你還記得神婆嗎?”
齊流木疑惑道:“這里的神婆嗎?”
“不,是吳家的神婆。那老太婆深夜撞鐘,指著你的鼻子罵了一頓,然后自己把自己氣死了。”
齊流木這才想起來,那號稱能預知未來的神婆痛心疾首的聲音,在這一刻重新響徹他的耳邊——
“一錯尋瑞獸,二錯改運道,三錯借明珠,四錯逆天命,五錯亂敵友……你們都錯了啊!你要完!他要完!金鸞一族要完,我們吳家也要完!”
“所謂天命,不可改也!”
李團結的聲音將他拉回了現實:“她說借明珠是錯,你便把明珠扔進了伊布泉中,明珠已經不在,這大錯特錯的未來又從何談起?萬事皆有因果,滅因而避果,此為逆天改命。天命不可違的歪理,我從來不信。”
他的神色那樣高傲,睥睨之間,大有我命由我不由天的氣勢。但齊流木卻沒有看他。
他的眼睛閃了閃:“是啊。”
李團結將窺天鏡遞到了他手中。齊流木深吸了一口氣,拿起來,將眼睛對準了那鴿子蛋大小的石頭。
不過片刻,他忽然嘶了一聲,低頭捂住了眼睛。
“怎麼了?”
“我……”齊流木的一只眼睛直流淚,他驚訝的說,“我看到了好刺眼的一片金光。非常明亮,非常華麗,非常漂亮,像錦緞一樣。我只在一種生物身上看到過這種色彩,是金鸞的羽毛。”
李團結挑眉道:“你在未來,看到了一只金鸞?”
齊流木也有些迷惑,一只手按著自己發紅的眼睛思索,半晌忽然笑了。
“也許這說明,在遙遠的未來,金鸞也生活的很好。”
李團結道:“很好。我看那飯桶那麼喜歡吃他們,也有些動心。等以后找到他們的老窩,我要拔了那一身騷氣的雞毛,撒上佐料,香噴噴的烤個幾百只。”
齊流木沒有理會他的胡言亂語,把窺天鏡遞給了他:“你也看看。”
李團結將那東西放到眼前,煞有介事的看了一會,又隨手一丟,竹筒似的窺天鏡又骨碌碌的順著山坡滾遠了。
“你看到了什麼?”
李團結不說話,只信步向山下走去。
齊流木追上他,小心的觀察著他臉上的表情,和之前沒有任何變化。一路走完,他終于忍不住內心的好奇,小聲問道:“……你到底看到了什麼?”
李團結側目:“你真想知道?”
齊流木點頭。
李團結微微一笑,從他的身邊走了過去,隨意道:
“我看見你在我身邊。”
…………
一陣劇烈的晃動,將祁景從那半夢半醒的狀態中喚回來了。
頭頂傳來一陣接一陣的轟隆聲,好像拆遷隊忽然開始施工,整個神像都被震的發顫。
不遠處的瞿清白也抬起了頭,茫然的看著從頭頂撲簌簌落下的漆片和灰塵。
“這……這不會要塌了吧?”他顫聲道。
他試圖把祁景從墻壁上拽下來,但每次碰到那血藤,掌心就像針扎似的疼,他咬著牙,拼命的拉扯著,祁景搖頭:“沒有用。這血藤非常堅韌,你還是去找找周圍人身上有沒有刀吧。”
瞿清白遲疑道:“可是,放你一個人在這里……”
“沒事。”
其實他心里也怕血尸再回來,可這麼干耗著也不是事兒。
瞿清白剛下定決心要走,忽然,頭頂上的震動加劇,好像有人開著挖掘機在上面挖神像的腦髓。
忽然,一絲刺眼的白光閃過,瞿清白被那光一晃,瞬間明白了什麼,下意識的就撲向祁景,下一秒,那白光猛然擴大,從被破壞的四分五裂的缺口處迸發了出來!
瞿清白護住了動彈不得的祁景,那碎片和沙礫雨點一樣落下來,好在并沒有打到要害。
只聽轟隆一聲,最后一個石塊落下,一束探照燈一樣的日光打在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