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仔細聽去,那聲音更清晰了——
滴答、滴答、滴答……
“這是哪兒的水管子漏了?”
其他人也聽到了這個聲音,紛紛去尋源頭,祁景向前一步,忽然聽到啪嗒一聲,好像一腳踩進了水泊里。
他垂頭看去,地上的水洼黑乎乎的反著光,抬起腳來,那液體卻在腳底拉出一片黏糊糊的聲響。
不對,這不是水……
“是血!”周伊驚恐的聲音傳來,微弱的月光從竹簾的縫隙中打進來,映出她慘白的一張臉。
祁景的眼睛終于適應了黑暗的環境,他環顧四周,他們已經站在了一片血池里。
第282章 第二百八十二夜
一股濃烈的腥氣傳來,他們紛紛捂住了口鼻。明明剛才還一點味道都沒有,在看到了這滿地的血之后,刺鼻的血腥味像開了閘的水,一下子灌入了鼻腔。
周伊好像預感到了什麼:“難道,難道五爺已經被……”
江隱踏著血走到了窗邊,一把將那一排竹簾扯了下來,白的慘淡的月光像探照燈一樣照進了屋里,血泊里忽然出現了無數黑漆漆的倒影,重重疊疊的看不分明,好像被風吹過的枝椏。
祁景深吸一口氣,緩緩抬頭,就見木寮高高的屋頂上掛滿了人,像要被風干的豬肉一樣晃蕩著。
“這他媽的..”吳敖沒忍住爆了句粗口,卻再也沒說出一個字來。
周伊顫聲道:“這些,都是白月明干的嗎?”
“不是他還有誰?”吳敖的臉色也不好看,他瞇起眼睛細細的看了一會,“但是,白凈應該不在上面。”
祁景壓下心中對這種屠殺般的行為憤怒,總覺得哪里有些奇怪:“白月明殺就殺了,為什麼要把他們掛在房梁上?這種手法倒像是泄憤一樣。
”
他看向周伊:“你能弄下來一個嗎?”
周伊點了點頭,掌心合十,五指交叉,再分開時,就見蛛絲一樣的細線出現在她的指尖,隨著她的托舉,閃亮亮的線被拋到了空中,有生命一樣繞過房梁,將綁著尸體的繩索割斷,砰的一聲,祁景接住了掉下來的尸體,輕輕放到了地上。
這一看,又讓他們大吃一驚。
這人雙目渾濁灰暗,張得大大的嘴巴好像在呼喚著什麼,全身的皮松松垮垮的墜在骨頭上,形容枯槁凹陷,詭異至極。
祁景手上還存留著要流下來一樣的詭異觸感,臉都扭曲了:“這他媽都能脫骨了吧。”
吳敖僵硬道:“這輩子我基本就告別脫骨的食物了。”
周伊摸了摸那人的皮膚,一種熟悉的感覺涌上心頭,卻不知在哪里見過:“他全身的血,好像都已經流干了。”
“很奇怪。”江隱抬起他的一只手,“這人的十根手指,都被齊根砍斷了。”
他們這才注意到這點,又查看了幾具尸體,要麼是被砍掉了胳膊,要麼是被砍掉了大腿,要麼是被砍掉了手指,沒有一個是囫圇個的。
吳敖道:“白月明怎麼會這麼恨白家人?”
祁景:“白凈將他的身體碾作齏粉,只剩兩只眼睛,他連帶著恨上白家人,倒也不奇怪。”
江隱搖頭道:“若是為了泄憤,將人整個剁碎了就行,何必挑肥揀瘦一樣這砍幾個手指,那剁一個胳膊?”
吳敖聽了這聲云淡風輕的“剁碎了就好”,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打了個寒噤。
忽然,一聲細微的聲響從屋內傳來,仿佛有人在拍打地面,他們對視一眼,飛快的朝里屋跑去,江隱一馬當先,卻在還沒跑到的時候就硬生生剎住了車。
一只失去了五指的手,從黑暗中伸了出來。
仿佛用盡了全身力氣,那人又往前蹭了一蹭,將頭露了出來。祁景注意到,身邊的周伊忽然顫抖了起來,牙齒打架的聲音止都止不住。
她一個箭步沖了上去,將那人的頭捧了起來,好像從胸腔里挖出來的一聲:“……五爺!”
好像一聲驚雷炸響,祁景蹲下身去撥開那人散亂的鬢發,露出那張陌生又熟悉的臉,他的左眼已經成了一個血窟窿,但沒有錯,是白凈,居然是白凈!
周伊抖的幾乎扶不住他,江隱蹲下身,將他從黑暗中拖了出來。他們這才看到,白凈的十指已經被齊根砍斷,一條褲管空蕩蕩的,竟連腿也沒了。
但是,他僅存的一只眼睛仍舊明亮,透著一股回光返照般的清醒。
周伊壓抑不住內心的悲痛和震驚,緊緊抓住了白凈的肩膀:“五爺,是誰,是誰把你害成這樣的?!”
白凈張了張口,所有人都僵住了。
他竟然連舌頭都被割掉了。
血滴滴答答的順著他的口角流下去,在這樣劇痛的折磨上,那張臉上竟然還流露出幾絲自嘲。
雖然白凈作惡多端,但看到曾經叱詫風云的人物淪落到這樣的地步,他們的心里還是升起了無限唏噓,伴隨著巨大的震驚和寒意。
這樣殘忍的手段,這樣可怕的本事……
白月明這個人,實在是太可怕了。
周伊反而在這一刻停止了顫抖。她掏出一瓶藥粉草、草灑在白凈的傷口上,將自己的衣服撕下來,用力扎住創口,像一個真正的醫者的手一樣穩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