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走了,就再也不要回來了。”
祁景點了點頭。
這兵荒馬亂的一夜很快就過去了,幾人伏在陳厝床邊,亂七八糟的睡了一地。第二天一早,祁景是被人戳醒的。
戳他的人力道不大,還有些虛弱的樣子,聲音是從牙縫發出來的:“喂,祁景……祁大膽,醒醒!你要壓死老子了……”
祁景原先還迷糊著,聽到這個聲音,就好像醍醐灌頂,一下子清醒了。
他幾乎是蹦起來的:“陳厝!你醒了?!”
他這一嗓子把所有人都嚎起來了:
“陳厝!”“陳厝?”“陳厝——”
陳厝艱難的挪動了下被壓的發麻的手臂,又感動又好笑:“剛醒,差點被你們吼暈過去。我這是捅了雞窩啊?”
祁景用力呼嚕了把他的頭毛,眼睛有點紅了:“你他媽的……”
終于還是沒說下去。
陳厝還有點迷糊,慢慢的看了周圍一圈,他現在瘦多了,輪廓也冷硬了不少,不笑的時候面色沉郁,整個人氣質大變。
一個人僵立在他床邊,仔細一看,圓圓的眼睛已經盛了兩汪淚,一眨也不眨的盯著他。
陳厝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面前這個人瘦了,也黑了,但神態還是熟悉的:“小白……”
瞿清白終于繃不住,寬面條淚的撲了過去:“陳厝!嗚嗚嗚……”
“可算找著你了!”
陳厝趕緊一把接住,胡亂拍著他的背:“好了好了,大老爺們,哭什麼……”
他抱著瞿清白,又看了看圍成一圈的,熟悉的面孔,神情有些怔愣,又低頭看了看瞿清白哭的糟糕的臉。
“我回來了……我回來了!”他的表情忽然變的狂喜無比,極為震驚似的,“你們都是真的?我回來了?我不是在做夢?”
祁景心里難受的什麼似的,給了他一個重重的擁抱:“你回來了,你不是在做夢!”
陳厝嘶嘶的喊著疼,眼睛已經瞇了起來,些許晶瑩藏在眼角,一笑之間,總算有了些過去意氣風發的影子。
“我回來了……哈哈哈哈哈,老子終于他媽的回來了!咳咳咳咳咳……”
他笑的咳了起來,臉都憋紅了,還在笑:“盼星星盼月亮,可算從那不是人待的地方逃出來了!老子吃了多少苦,遭了多大罪,被那臭鳥……”
他忽然停住了,面上空白了一瞬,隨后扶住了頭。
周伊趕緊扶住他,給他喂了口阿詩瑪大娘剛熬好的姜湯,又送了一粒藥進去。
“怎麼了?哪里不舒服?”
陳厝皺起了眉頭:“沒什麼……就是大腦忽然懵了一下,想不起來自己想說什麼了。”
吳敖問:“他們到底對你做了什麼?”他有些懊惱的說,“我在吳家的時候就被下了藥,像個行尸走肉一樣,什麼都不知道。”
陳厝回想了一下:“我有點記不清了,左不過就是滿清十大酷刑上了一遍吧。我好像記得,我被關在一個小屋子里,他們……”
“不對,不是小屋子,是……是箱子。”他的臉色慢慢的由青到白,“我的腿和手都伸展不開,像個破爛兒一樣被折疊起來,他們把我的頭,塞進……”
他忽然不說話了。臉上的表情似茫然似憤恨,像被勾起了心底最深的恨意,卻無法繼續下去,這恨也落不到實處。
他揉了揉額頭:“我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好多事都想不起來了。好像想到一半,又被我自己壓回去了。”
周伊道:“可能是受傷后的應激障礙,你的本能不想讓你想起那些可怕的事。
既然想不起來,就不要想了,總有一天會弄清楚的。”
陳厝點了點頭,臉上的表情松快了些。
他們急于分享分別這段時間各自的見聞,陳厝聽的一愣一愣的:“行啊你們,碟中諜啊!”
正說著,阿詩瑪大娘忽然闖了進來,神色有些慌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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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
沒等她開口,外面傳來的敲門聲就回答了一切。
“有人來了。”阿詩瑪緊繃著臉,“我這個地方,幾百年都不會有人找上門……”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江隱反應很快,一把抓起陳厝,塞進了最近的衣柜里,“快躲起來!”
一眾人藏貓貓一樣各自找各自的地方,轉眼間剛才還滿滿當當的屋子就空了。
吱呀一聲,門打開的聲音在屏住呼吸的室內格外清晰。
阿詩瑪大娘的聲音傳來:“怎麼是你?我應該說過,你這輩子都別出現在我面前了。”
她的聲音有一絲顫抖。
對面那人有一把蒼老沙啞的聲線:“好歹我也養了你十幾年,你就是這麼和我這個阿娘說話的?”
阿詩瑪道:“我沒有你這樣冷血殘忍的阿娘!”
屋里的人都明白了,來的人是神婆。
吳敖悄聲道:“我們這些人,沒一個能露面的。就這麼讓阿詩瑪大娘自己對付他們?”
江隱抬手按了按。
神婆說:“阿詩瑪啊,如果不是萬不得已,我也不會來找你。當年的事,痛心失望的人不止你一個。但是你為什麼總要與我作對呢?”
阿詩瑪努力穩住顫抖的聲音:“我怎麼與你作對了?”
神婆怪笑一聲,讓隨從推出來一個人來,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那人鬢發散亂,遮住了一張美貌潑辣的小臉,阿月拉滿頭大汗,迷迷糊糊的說:“竹樓……在竹樓……”
神婆道:“我昨晚剛回來,就在寨子口抓到了這個吃里爬外的死丫頭,她鬼鬼祟祟的不知在等什麼人,行李都收拾好了,看起來是要連夜逃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