饕餮慢慢走遠了,它一邊走,一邊用快被嘴擠沒了兩只眼珠,巡視這滿地的斷肢殘臂,無論好壞多少,都如鏟土機一樣一并吞入口中。
咀嚼、吞咽、咀嚼、吞咽……
它重復這這兩個動作,好像永遠都沒有盡頭。無論多少血肉,都填不飽它的肚子,填不滿它黑洞一般的貪欲。
那四只強壯的腿,被鼓鼓囊囊的肚子一壓,就像被水桶壓彎了的扁擔,顫顫巍巍的,好像隨時要撐不住了。
但饕餮還在大快朵頤。
祁景清晰的看見,就在不遠處一塊塌下來的石板后面,藏著一對蜷縮的人影。
那是一個灰頭土臉的女人,半邊腿已經被壓爛了,大顆大顆的汗珠從青白的臉上滾落,卻咬緊了嘴唇,一聲都不敢出。
她的手死死按在懷中孩子的嘴上。
再這樣下去,他們一定會被饕餮發現,然后……
即使身在夢中,知道自己無力改變過去,祁景還是下意識的沖了過去。
想想辦法,怎麼樣才能引開它,怎麼才能……
齊流木去哪了?那群人呢,李團結呢!
饕餮的呼吸越來越近,女人絕望的閉緊了眼睛。
忽然,砰的一聲,一張爆破符在不遠處炸裂,那巨大聲響吸引了饕餮的注意,它猛得回過了頭!
一道金光閃過,金光閃閃的繩索套上了饕餮的雙角,就聽一聲呼喝,有人大吼道:“用力!一、二——”
殘破的萬古寨中忽然竄出來了數十個人,像拔河一樣猛的拉扯繩索,饕餮沒有防備,被這一拽,就像被套住的馬一樣出溜出好一段距離,塵土飛揚!
那群人灰頭土臉,渾身血跡斑駁,但祁景還是認出來了。
齊流木、陳山、吳翎、江平……他們都來了!
女人猛的睜開了眼睛,希望的光芒在她眼中悅動,她不由自主的喃喃祈禱:“神啊……救救我們吧……”
一只白皙的手扶住了倒塌的石板,兩只纖纖玉臂一較力,竟就這麼將石板舉了起來,撲通一聲翻倒在地上!
背光中,一張清秀的面容俯下來:“大娘,能聽見我說話嗎?”
“啊……”她呆滯的發出了一個音節。
白錦瑟看了看她的傷口,三下五除二用布巾子扎緊了,又將一粒藥丸塞進了女人口中。
幾乎是瞬間,一股暖流涌向了全身,死亡的陰影離開了。
女人仍舊呆呆的看著她:“你……你是神嗎?”
白錦瑟一愣,笑了下:“不是。”
她指了指那邊的人:“大娘,您看清楚了,救你的從來不是神,是人。”
女人順著她的手看去,那些和兇獸的身軀對比起來,如螞蟻一般弱小的人,正在奮力掙扎,以命相搏。
“拉住了!”
陳山一聲大吼,繞到饕餮側面,對著那碩大的肚子一陣亂砍,幾刀下去,竟也真的皮開肉綻,這兇獸也不是真的鋼筋鐵骨!
但沒等他高興一會,那傷口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飛快的愈合了。
白錦瑟喊道:“它吃的越多,實力越強,把這藥給它塞下去!”
她用力扔過一個飯碗大小的銅球,吳翎把手放在嘴邊,打了個長長的呼哨,一只兀鷲般的鳥兒利劍一樣破空飛來,一張嘴叼住了那藥。
齊流木不知什麼時候,爬上了饕餮的后背,將一張定身符狠狠拍了上去。
“定!!!”
短短的一瞬間,所有動作都靜止了,只有那兀鷲盤旋空中,將藥丟緊了饕餮大張的口中!
“吼——”
不過片刻,定身符的作用救已失效,饕餮吃下了藥,猛的翻滾了起來,齊流木摔了下去,和陳山滾作一團,剛起身就見小山般的兇獸砸了下來,趕緊就地一滾,堪堪避開了。
那藥似乎讓饕餮極為不適,祁景對白錦瑟這個女人暗暗稱奇,竟然能制出饕餮也吃不下去的東西,那該有多難吃啊!
江平大吼道:“布陣!”
更多的人涌了上來,將痛苦翻滾的饕餮圍在其中,一個大陣眼看就要成形。
饕餮忽然直起了身子,高高揚起了脖子,那上面的肌肉糾纏著蠕動,連同碩大的肚子一起,一陣接一陣的痙攣,終于——
“嘔!!!”
呼啦啦——一陣混合著酸水、血肉、腐爛的味道像炸彈一樣噴涌而出,饕餮竟然把剛才吃的東西都吐了出來!
還沒有消化的殘肢,雞鴨牛羊,甚至是房屋的一角,都在這攤嘔吐物中混成一團,在場眾人紛紛捂住了嘴,差點一起吐得昏天黑地。
祁景也吐了第二次。
因為什麼也沒有,他幾乎懷疑自己要把魂吐出來了。
饕餮的身子肉眼可見的小了下去,被嘴擠沒的五官逐漸清晰起來。它的四肢像馬一般矯健修長,末端卻生出尖銳趾爪,頭部骨骼形似獅虎,卻生了兩只角,那角不像窮奇頭頂兩只鹿茸似的角,而是彎曲尖銳如羚羊一般。
臉的下半部分到脖子、胸膛,都被一張巨大的嘴占據了。
它不張嘴的時候,形貌也是威風俊秀的,一張嘴,從喉管到胃都清晰可見,一排排利齒長入腹中,就只剩怪異可怖。
此時,饕餮看著那一灘惡心的嘔吐物,仿佛呆住了一般。
“我的……我的……”它面目豹變,雙目赤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