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世上如果真的有神,那也只會是人類自己。”
李團結對他的一番話不置可否。
“你說的很好聽。但是人總是自私的,這種劣性根植在骨子里,越是鼓吹仁義道德,滿口堂皇的人,越容易陷進這個深淵。”
他笑了笑:“我問你一個問題。在黃金萬兩和一條人命間,你會選擇哪一個?”
齊流木毫不猶豫的說:“人命。”
“這個當然很好答。那如果我繼續問,在一條人命和另一條人命間,你會選擇哪一個?”
齊流木沉默了一下:“不能兩全嗎?”
李團結笑得意味深長:“我的大好人,世上哪有那麼多事情能兩全其美?很多事都要做出犧牲的。”
齊流木道:“我沒辦法選。”
“好。那下一個。”
他湊近了齊流木,臉對臉,鼻子對鼻子,眼睛對眼睛的,用一種誘哄又邪惡的聲音提出了問題:“在一條人命和一百條人命間,你會選哪一個?”
齊流木抿緊了唇:“我……”他停頓了很久,“我不能選。”
難道一個人的性命就更不值錢嗎?他不愿意這樣想。
“那如果是一千條,一萬條,一億條呢?如果我再把這個籌碼加重,把整個世界都放上去呢?你還能說,你不能選嗎?”
“即使不選,這也是一個選擇,而你的每一個選擇,都在左右著這些人的命運。”
齊流木說不出話來。
喁……
媳……
他感覺到了這些問題的惡毒,幾乎是步步為營的,將他誘入了深淵。但李團結提的問題又讓人無從反駁,他沒辦法應對。
“你看,越想顧全一切,造福眾生,就越容易掉進這個怪圈里。事實就是,你永遠不能一視同仁。到最后,你會崩潰的,因為你看清了自己的本質,你也只不過是一個自私的,空有虛無縹緲的濟世之志的小人罷了。
”
他輕輕的吐氣,氣息曖昧的吹拂在齊流木的唇上,一句句話卻像刀子一樣捅進他的心窩。
“與其如此,不如一開始就承認,所謂偉大的,無私奉獻的人類,和兇獸并無不同。你知道,這個問題我會怎麼回答嗎?”
齊流木輕輕的說:“什麼?”
李團結更近了一點,好像下一秒就要親上去:“我會說,沒有固定答案。在天平的兩頭,無論是一個人還是一萬個人的生死,都取決于我的一念之間。”
“你看,全憑喜惡做事,豈不比在仁義道德中掙扎快活許多?”
齊流木看著他,那雙非常明亮的瞳孔中有著顯而易見的動搖。
他動了動唇:“…… 你真是個混蛋。”
李團結哈哈大笑起來,齊流木從來沒有對誰說過這樣嚴重的話,他卻好像被取悅到了:“我只是一個無辜的兇獸啊!難道我不該這麼想嗎?”
齊流木說:“沒錯,作為兇獸,你是該這麼想。”
他低下了頭。
李團結頗有興味的打量了他一會:“..你對我失望了?”
“雖然總是和你的同伴說著會控制,但你早就在不知不覺間把我當成人看了吧。”
他很自然的把手放在了齊流木的胸口,好像握住了一顆滾燙的心臟,低笑道:“……人類啊,總是這麼容易動心。”
齊流木抬起頭,他的眼神已經不再動搖了。
“沒錯。我沒法否認這一點,也沒法回答你的問題。”
“我活得時間沒你長,也許沒見過你見到的丑惡,不知道人能夠自私和偽善到什麼程度。一個人的身上,可能同時存在著人性和獸性,但是人的身上,也有情感、良知和道德的約束。
”
“也許這些對你來說是累贅,但對我來說,是人性的光輝。即使這種光輝要在痛苦中掙扎,即使終于會走向萬劫不復,即使落的滿地雞毛,為人唾罵,也要一條道走到黑。這是理想、原則,氣節、信仰。”
李團結頓了頓,他掌下的心臟快速又有力的跳動著,一如往常。這顆心,好像不論受到多大的震顫和拷問,永遠會回歸正軌,堅如磐石。
他認真的看著李團結:“我也要問你一個問題。”
李團結挑了挑眉:“說。”
“如果你選擇了自私到底的一條路,你的心里,真的會更輕松嗎?”
李團結笑了,有意思似的看著齊流木的雙眼:“真的嗎?到現在,你還在期待我的身上還有哪怕一點‘人性’嗎?”
他們說了半天,話題已經跑得沒了邊,前面一陣鑼鼓喧天,才把兩人的注意力拉了回來。
就見在人群的歡呼聲中,遠處出現了幾個戴帽穿襖的猴子,這些猴子滿身黑毛,雙眼赤紅,一人來高,行為舉止也如同常人一般訓練有素。
他們簇擁著一座富麗堂皇的像房屋一樣的車輦。
“這是……”
旁人回說:“是紅眼猴頭!他們是專門伺候天神的,快跪下!”
他說完,就撲通跪了下去,整個人趴伏在地上。街道上前前后后的人們都跪了一地,姿態之虔誠恭敬,仿佛在迎接皇帝的到來。
齊流木道:“到底是誰在利用寨民們的信任,做出這樣的事?”
李團結說:“左不過是一些會了點法術就坑蒙拐騙的江湖人。又或者……”
正在這時,紅眼猴頭已經走的很近了。
祁景等人已經看這情景劇一樣的投影看的入迷了,但在這紅眼猴頭卻沒有一直向前走,反而朝他們走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