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神婆的臉。
祁景猛得打了個哆嗦。
“他”似乎還很小,很矮,呆呆的仰著頭站著,任由那張臉湊到鼻尖,那雙眼睛……那雙可怕的眼睛……
像刀子一樣剜著他的肉,要把他砰砰直跳的心臟從胸膛里挖出來。
神婆干癟的嘴唇在他眼前機械的動著,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你看到了什麼?”
看到了……
祁景感覺自己的全身都在顫抖,他的腿肚子發軟,好像立刻就要跪下去,他的眼珠動了動,在神婆的背后,一個瘦小的孩子被捂住了嘴,瞪大了眼睛拼命的掙扎著。
他向他投來了哀求的目光。
青筋虬結的手按在了他肩上:“看著我!”
“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
眼睛……陰冷的像要吃人的眼睛,鼓囊囊的瞪著,這個老太婆佝僂的身軀,雞皮般的皮膚,像一座大山一樣籠罩了下來,比這世上的任何東西都更像一個怪物。
她的眼睛有一種奇特的,邪惡的魔力。
“他”嗓子眼發堵,舌頭發直,好像被人掐住了脖子的家雀,張大了嘴無處呼救,把血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他用最大的意志力抵抗了那股坦白的沖動。
“……什麼也沒有。”
他說給神婆,也告訴自己:“我什麼也沒看見。”
第241章 第二百四十一夜
祁景愣了好久,直被叫了好幾聲才回過神來。
桑鐸在他眼前揮著手:“你是怎麼了?突然一動不動的,像入定了一樣。”
祁景搖搖頭,把那張可怕的老臉趕出腦海:“沒什麼。我看到了一點……”
他忽然停住:“桑鐸,你被班納若蟲咬過嗎?”
桑鐸搖頭:“這是第一次。要是被蟲群纏上,哪還能活命啊?。
”
祁景道:“我看到了一些不屬于我的記憶,‘我’面前是神婆的臉,她一直在問‘我’看到了什麼。”
桑鐸一頓:“那‘你’是什麼回答的?”
“‘我’說我什麼也沒看到。”祁景皺了皺眉,“但我總覺得,‘我’其實是看到了一些東西,但是因為害怕神婆,所以埋在了心底。”
桑鐸的臉色不太好看,不知是駭的驚的,左右看了看道:“我們還是快點離開吧,這里總感覺有點邪門。”
兩人只好按下這一段不提,繼續摸索著往前走,到最后,洞窟低矮到只能供人爬行,祁景在前,桑鐸在后,匍匐前進了一會,總算看到了一點亮光。
到了近處,竟然只是一個巴掌大小的,通氣孔似的圓洞。
祁景往外看去,底下竟然是一處巨大的洞穴,他們應該是處在穹頂側方的位置,往下一看,有數個身著白衣的人跪坐成一圈,正中一只熟悉的玄鐵冰棺,綁著一個熟悉的人。
江隱。
祁景的心怦怦跳起來,他萬萬沒想到能這麼快就再見到江隱,明明是去訣別谷,進了這勞什子猴子窩,七拐八繞,竟這麼回來了這個地方。
江隱頭低垂著,似乎沒什麼意識,祁景向周圍看去,小白會不會也在這些人中?
桑鐸擠了過來:“怎麼了?”
正巧這時,有個帶著兜帽的人走了過來,看身形是男子,手上擎著一柄鐵夾,將燒紅的石塊從火堆里扒拉出來,咣啷扔在了地上。
這男的動作不是很熟練,有個白衣女子站起來訓斥了一句:“怎麼回事,毛毛躁躁的。”
那人退開了,桑鐸卻“咦”了一聲。
“這個人……怎麼看著那麼像阿勒古?”
祁景又看了一眼:“大哥,他戴著帽子呢。”
“當然不是說臉!我和阿勒古從小一起長大,小時候我們一起捉火蛐蛐,他被燙了后總會像那樣甩一下手,這個習慣我記得特別清楚。這種小習慣騙不了人的。”
祁景覺得也有可能:“如果阿勒古來了,也一定是小白攛掇他一起的。”
“那他在哪里?”
祁景也在找,怎麼說瞿清白也是個大老爺們,身高肯定和這些圣女們不一樣,但都跪著,實在看不出來。
有幾人把那些燒紅的石塊堆在了江隱旁邊,圍成一圈,祁景的心提了起來,他想到阿月拉說過的洗清罪孽,所謂的凈化儀式,到底指什麼?
跪坐在地的白衣人面前都放著一個小小的香爐,低著頭,念念有詞的吟誦著什麼。
終于,剛才的白衣女子說:“可以了。”
站著的漢子抬過一甕水來,一股腦倒在了燒紅的石塊上,只聽刺啦一聲,蒸汽和濃煙滾滾升起,將江隱的身形遮掩住了。
祁景心說,這是在干什麼,蒸桑拿?
圣女圣子紛紛打開那小巧的香爐,圍了過去,將其中燃燒殆盡的香灰潑灑向煙霧中的江隱。
那白衣女子大聲道:“罪人殺害金鸞,理應處以火刑,但是登天節未到,不能隨意處置。”
“玄鐵冰棺森冷入骨,滾石潑水熱氣蒸騰,罪人身處其中,一會如同身處萬丈冰川下,一會又如同在煉獄中焚燒,冰火交替的折磨,代替了火刑,是對你可恥罪行的懲罰。圣子圣女們親手燒成的香灰,具有圣潔的力量,會從骨子里洗清你的罪孽。”
“懺悔吧!為你做過的一切,發自內心的悔悟吧!你殺害了這世上最純潔的生靈,我們為你卑劣的靈魂祈禱,祈求有一天能得到神明的原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