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景啪的一下站了起來,像一根彈起來的彈簧,動作之大,讓阿勒古和桑鐸都嚇了一跳:“好,就這麼決定了,我們去找江隱!”
阿勒古:“……”
“先說好了,你們要救那個人,我們不去。”桑鐸僵硬的說,“我們攔不住你,但我們不要趟這個渾水。”
瞿清白道:“你們真的不想知道金鸞被殺的真相嗎?”
阿勒古和桑鐸對視了一眼,他們的眸光都閃爍不定。
忽然,“啪”的一聲,光暈開了滿室的陰暗,黯淡的燈泡在他們頭上閃著微弱的光,映出了兩張年輕又滄桑的臉。
阿詩瑪大娘叫了聲:“吃飯了。”
終于,阿勒古長嘆了一口氣:“都過去了。我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我也……不想再經歷一次這樣的事情了。”
“你們……”
阿詩瑪大娘從簾子后探出個頭,催促道:“菜要涼了!”
幾人只得趕緊進了屋,圍坐在一桌,沉默的吃起了飯。飯菜是這邊的特色,很可口,但他們都有些食不知味,阿詩瑪大娘慈愛的看著阿勒古:“……瘦了。”
阿勒古抬起頭,勉強扯出個笑來:“還是阿娘做的菜好吃,我這麼多年就念著這口呢。”
阿詩瑪大娘道:“那就多吃點。”
祁景埋頭扒飯,扒得筷子直刮碗底,米粒都吃凈了還不知道,瞿清白看不下去,偷偷懟了他一下:“誒,再吃把碗都戳漏了。”
祁景這才回過神來,對上三人怪異的目光,頓了一頓:“抱歉,我出去一下。”
他匆匆離開,阿詩瑪大娘疑惑道:“這小伙子怎麼了?魂都像給勾走了。”
瞿清白心說,怕不是給江隱勾走了才對。
他也放下筷子:“我去看看。”
祁景正站在斜斜的屋檐下,他的背影完全籠罩在廊間的陰影里,顯得壓抑又落寞。
瞿清白偏頭瞅過去,他就像一副剪影畫,側臉的弧度英俊非常,從眉弓到眼睫,從鼻梁到嘴唇,再到延伸出的修長的脖頸和凸起的喉結,都給人一種緊繃的、倔強的拒絕感。
“你怎麼啦?”
祁景沒有回答。
許久,他才偏了偏頭,以一種非常壓抑的目光看了過來。他的臉全然再暗處,濃黑的睫毛下是一雙同樣漆黑的眼,有混亂的情緒在里面激烈的碰撞著,頹喪、憤怒、激動、熱切、冷酷。
瞿清白不由自主的退了一步。
祁景本來就是一種濃墨重彩的俊美,但不知道是不是太久沒見,瞿清白總覺得他的臉越來越給人一種不可逼視的感覺,就像……
他莫名其妙的想起了一張臉,那張臉印在一張老舊的照片里,透紙而出一種穿越了年代感的妖氣。
瞿清白把這個沒來由的念頭揮開,鼓足勇氣叫了聲:“祁景?”
話剛出口,他忽然有些不確定了:“……你是祁景吧?”
祁景從暗處走出來,他摸了摸自己的臉:“我不像嗎?”
瞿清白有些警惕的看著他。
祁景長舒了口氣,他的神情放松了一些,瞿清白那股違和感很快消失了:“抱歉,小白。我只是……我原本沒見到江隱,抓心撓肝的想見,可見到了,我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受罪,什麼也做不了。”
瞿清白嘆了口氣:“嗨,我明白的……誰會在朋友處在這樣危險的境地還毫無感覺呢?其實,我也非常擔心江隱,我恨不得現在就去救他,但守衛還在那里,我們不能沖動……”
祁景沒有怎麼聽他后面的話。
李團結的聲音像一道纏人的鬼魅,又或許根本是他自己在問自己:在想什麼?
“我在想……”祁景呢喃道,“朋友。”
哪個朋友會讓他擁有有這麼復雜和劇烈的情感?那種迫切的,即使距離也無法阻擋的動心和鼓噪,讓他每時每刻都心悸得厲害,在擔憂之外,更多是想要拼命觸碰,抓住實物的思念。
是即使面對面也止不住的思念。
想要觸碰,想要確認這個人的存在,對視不夠,擁抱不夠,親吻也不夠。要更親密,更緊貼,更粘膩,更激烈,最好能把兩個人都毀滅掉的,實實在在的,觸碰。
祁景忽然道:“我明白了。”
瞿清白愣愣的問:“明白什麼了?”
祁景:“陳厝問過我,有沒有過那種想法。我以前說沒有,但現在,我有了。我非常、非常想。”
瞿清白被這沒頭沒腦的一堆話整懵了:“什麼跟什麼?想什麼?有什麼?”
祁景瞟了他一眼,拍拍他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小白。”
瞿清白被他的語氣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恨不得原地抖三抖:“干……干嘛!你你你,你到底怎麼了?”
祁景發自內心的說了一句:“你好蠢。”
“我原本以為我已經頂天了,沒想到還有你后來居上。”
瞿清白:“???”
他頭大如斗:“祁景,你是不是吃錯藥了,你別這樣神神叨叨的,我……我好害怕……啊!”
忽然,在悄無聲息的寂靜中,黑暗像雷霆一樣瞬間籠罩了大地,就在他們說話的當口,觸目可及的所有燈都滅了,世界像盤古開天地前的狀態一樣,混沌一片,伸手不見五指。
瞿清白迷惑得要命:“又怎麼了?”
祁景道:“村里斷電了?”
瞿清白張了張口,剛想說什麼,忽然停住了。他伸出有點哆嗦的指頭:“好像……不是。
”
祁景看過去,就見漆黑一片的街道上,忽然亮起了一雙雙血紅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