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瑩瑩的小光點在空中飛舞,他看了好一會,才認出那是螢火蟲。但這螢火蟲居然是藍色的,遠望去就如鬼火一般。
忽然,李團結的聲音響了起來:“……你還沒看出這是什麼地方?”
祁景愣了一下:“沒有。”
李團結道:“在你的夢里,齊流木和我曾來過吳翎的地盤,你可還記得?”
祁景點頭:“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阿勒古說的南邊搞養殖的大戶人家就是吳家,專職養貓頭鷹。”
他好像想到了什麼,神色變得有點震驚:“你是說……”
他向南望去,又看看眼前這片花海子:“我記得齊流木在你的詭辯下將明珠拋進了一片湖泊,可我分明記得那湖泊在一片盆地中,一汪水藍寶石一樣……”
李團結說:“這就是那片湖泊。”
祁景震驚道:“這……真是滄海桑田。”
誰能想到六十年過去,一湖的水都干了,還長滿了鮮花,還能看出來就怪了。
但轉念一想,他又覺得哪里不對:“我記得山里的花妖說過,金鸞死后都會葬在這片湖中,金鸞的首領也是在這里被復活的。何況,還有一個明珠埋在湖底。這地本方應該是一處寶地,可現在為什麼透著一股子陰森森的妖氣?”
李團結道:“金鸞早在我和梼杌一戰時救被趕走了,之后就被江白澤趕盡殺絕了吧。”
祁景剛要回話,身后就傳來一聲:“你在干什麼?”
一回頭,就見阿勒古直直的盯著他,警惕道:“你不會是要下去吧?”
祁景搖頭:“我就看看。你怎麼出來了?”
阿勒古提了提褲子,嘿嘿一笑:“我撒尿。”
他走到了祁景身邊,和他一起看著下面詭異又美麗的景象,過了一會道:“你看到那些藍色的螢火蟲了嗎?我們當地叫它班納若蟲,翻譯過來就是‘靈魂的使者’,傳說只有死人無數的亂葬崗上,偶爾會出現一只兩只,但這里聚集了成百上千只,想想就可怕。
”
祁景問:“它咬人嗎?”
阿勒古道:“咬啊,怎麼不咬!我們村里好幾個被咬的,輕的失半天的魂,重的就瘋了,誰也叫不回來,老人說這是靈魂被班納若蟲渡走了,人就剩一個空殼子了。”
祁景明白了:“你不讓我們過花海子,就是因為這個?”
阿勒古撓撓臉:“有一部分原因吧。你們這些外地人啊,這不信那不信的,我只能說的嚇人一點,就怕你們不聽。”他指向遠處連綿起伏的山脈,“你看,這山谷其實是個交通樞紐,繞過這里走上一段,東邊北邊的景色都很好,南邊是人家自己的地,我們都叫它鳥寮。他們家的貓頭鷹特別漂亮,有人想買來玩,但人家不答應。”
祁景差點沒笑出聲來,被人誤解成了養殖場不說,還要買他家的鳥,吳璇璣怕是要慪死了。
他又認真觀察了一下,這地勢還真有意思,如果花海子不讓過,就等于完全將通向西邊的道路阻斷了。
那里究竟有什麼?
但這個問題還沒問出口,阿勒古的臉色忽然變了,他豎起手指噓了一聲,將祁景的肩頭按了下去,兩人一起伏在了雜草后。
祁景也聽到了一些怪異的聲音,山谷的不遠處,有重重黑影在向前移動,暴露在月光下后,竟然是一隊人。
這隊人全都身穿白色長袍,頭戴斗笠似的紗帽,紗帽后墜著穗子似的黃符,應該有驅蟲的作用。他們像養蜂人一樣從頭到腳嚴嚴實實的蓋住了,班納若蟲圍在他們身邊飛舞,卻不敢接近,無處下口。
最詭異的是,他們抬著一只巨大的黑色棺材。
這隊人像沉默的行軍蟻,默默的走入花海中,祁景忍不住悄聲問:“這是什麼?”
阿勒古壓低了聲音:“這是抬棺人,他們要往西邊去了。”
祁景道:“他們在干什麼?”
阿勒古臉色凝重,閉了很久的嘴巴,才很敬畏似的說了一個詞:“亨日皮。”
然后立刻跪了下去,鄭重的向西邊拜了三拜。
祁景沒聽懂,也猜測到了這大概是少數民族的一種傳統,等阿勒古拜完了,果然說:“亨日皮,翻譯過來就是‘走神路’,我們死后都要走這條路,才能得到靈魂的永生。”
祁景明白了:“這些人是在送葬?”
阿勒古點了點頭:“所以花海子通向西邊這條路,是死人走的路,活的人,除了專門送葬的,是不能過去的。”
祁景道:“怪不得你不讓我們去了,原來西邊是一處墓地。”
他本來隨口一說,誰知阿勒古忽然大眼圓睜的瞪著他,斥責道:“你怎麼能這麼說!”
他的聲音有點大,差點引起來下面人的注意,祁景趕緊將他按了下去,等那些人繼續走了,才壓低了聲音道:“你那麼激動干什麼?”
阿勒古看起來還是很生氣,脖子都紅了:“你說的不對!你不能這樣說,這是對我的不尊重!”
祁景還是不解,但再爭執下去就要暴露了,便安撫道:“好了,我不會那麼說了,噓——小聲點。”
阿勒古這才氣呼呼的伏下來,不說話了。
但寧靜并沒有持續多久,一陣詭異的聲音由小漸大,不知從哪里傳來,在空蕩蕩的山谷中格外明顯,不斷回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