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避開了直呼這是一個醫學奇跡要拉著他觀察的小護士,離開了醫院后,一路向西,過了湘之后就停下了。
羅盤指向的明顯是這一帶,但搖擺不定,幾天的停留后,孔寅決定先回自己的老家,準確的來說,是大本營。
祁景坐在小旅館的床上,他消瘦了不少,輪廓硬朗了很多,顯得眉眼更加深邃。他正用肩膀夾著電話,另一手收拾著衣服,一冬過去,人們都換上了薄衫,他的行李也就一個背包。
每天都風塵仆仆,不知不覺,春天已經到了。
“嗯……嗯,我們都很好,不用擔心。還有些事,就這樣,保重身體。”
掛了電話,孔寅問:“你爺爺?”
祁景點了點頭:“在外面這麼久,他有點擔心。”
孔寅道:“你沒和他說這些事?”
“沒有。”
對上孔寅審視的目光,祁景將背包拉上:“等我找到他們,會和他說的。”
孔寅也沒再繼續這個話題:“我有事要出去,你自己休息一下吧。”
祁景試探道:“去哪兒?找你的小伙伴去?”
孔寅用那只可怖的青灰色眼睛瞥了他一眼:“這你就不用管了。”
他起身離開了,房門悠悠闔上,李團結道:“還不跟上去?”
祁景說:“稍安勿躁。”
他們住的這個旅館有兩層樓,在居民區的犄角旮旯里,又破又舊,整的跟個貧民窟一樣,一層踩上去咔嚓咔嚓的鐵梯子通向樓下,掉漆的墻上還有幾只旁逸斜出的小花,頂著料峭的春風在一片臟污里獨自絢爛。
孔寅的解釋是要低調做人,祁景才不信他,他嚴重懷疑是為了省差旅費。
他等了一會,估摸著孔寅已經走到樓下了,這才推門出去,結果剛下兩級臺階,就和一個人撞了滿懷。
那是一個特別瘦小的孩子,帶著很厚重的帽子和口罩,全身上下都用厚棉服包裹著,在這個季節顯得不太尋常。
祁景說了聲抱歉,伸手想把他拉起來,但那小孩忽然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力氣大的要命,嘴里“啊啊——”說著什麼。
祁景聽了兩句,一頭霧水:“你別急,你說什麼?說慢一點……”
那小孩又滋哇一頓亂叫。
祁景被他拽著走不開,但又聽不懂他說什麼,心想這麼難懂,難道說的是南方話?
“你說普通話可以嗎?要不你比劃也行……”
他還在狼狽的和小孩周旋,樓梯下忽然來了一個大人,那女人臉頰粗糙,飽經滄桑,原本還滿面驚喜,看到那小孩拉住他的手,瞬間變了臉色。
余習……
“你干什麼?”她大步上前,一把把小孩拉了過去,護在自己身后,一邊警惕的瞪著祁景。
祁景頓了頓:“這是你家小孩嗎?”
女人說:“是,怎麼樣?”
“他剛才一直拽著我,像要和我說什麼。”祁景看著她把小孩抱起來護的牢牢的樣子,皺了皺眉,不會這麼巧,給他碰上了一起拐賣兒童的吧?
“您有他的身份證嗎?能給我看一下嗎?”
女人臉色更難看了:“你誰啊?當自己警察?多管閑事!”
她說完就趕路似的急急的往陡峭的臺階下跑了,一轉眼就消失在了拐角。祁景下意識要追上去,李團結在他腦海里提醒:“孔寅已經走遠了。”
祁景往外面跑了幾步,又折返回來:“不行!我覺得這女的有問題!”
李團結陰陽怪氣:“看不出你還是個見義勇為的好青年。”
祁景一邊從居民樓布滿雜物的小巷尋找那黑色的身影,一邊隨口回道:“那是,我誰啊!”
女人終于出現在了他的視線里,抱著孩子一頭扎進了小巷口,祁景四下看了看,轉頭抄了個進路,爬過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木殼箱,那女人剛要沖出小巷,就被一個從天而降的身影堵了回去。
祁景步步逼近:“你是不是拐賣兒童的?”
女人虛張聲勢,尖聲叫罵道:“哪里來的滾哪里去!別人的家務事也要你管,閑的啊!”
祁景說:“你再不說清楚,我就報警了。”
女人面色幾經變化,忽然扭頭就跑,祁景哪能讓她得逞,一個箭步上前拽住了她的衣袖,拉扯之間,小孩掉了下來,摔在地上發出了一聲古怪的尖叫。
祁景把小孩抱了起來,女人厲聲道:“還給我!”一邊對著他又踢又打,又抓又撓,祁景被她撓出好幾道血痕,只好抓住她的手腕往地上一甩。
女人跌倒在地,咬了咬牙,忽然張大嘴哭叫了起來:“搶劫啦!搶劫啦!救命啊——”
祁景都懵了:“你真是——”好幾個詞語在他腦海里晃了幾遍,“瘋婆子!”
忽然,李團結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孔寅!”
祁景連忙回頭,就見街角一個熟悉的身影一閃而過,孔寅正彎腰上了一輛車,車門關上,疾馳而去。
來不及思考,祁景趕緊跑出了巷子,任由那女人在身后撒潑打滾的叫罵,不斷有人探頭出來看熱鬧,他趕緊攔下了一輛計程車,一屁股坐了進去:“師傅,跟上那輛車!”
司機有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又看看遠處的喧囂:“怎麼了,你犯事了?”
祁景說:“沒有!我急!”
司機滿面狐疑:“你急什麼?小伙子,我可跟你說,年紀輕輕的不要不學好……”
祁景不想再跟他蘑菇了,隨口胡謅:“我急著抓奸啊!”他掏出幾張錢,“別問那麼多了,跟上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