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事情還發生的少嗎?滿口仁義道德,其實同類相殘,人和妖獸也沒什麼區別。”
齊流木看著混沌的尸體,說:“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如果有妖獸助力……”
李團結道:“你倒不怕那神婆說的話了。”
吳家那神婆的預言像一把刀懸在頭上,齊流木夜半醒來,夢里都是她蒼老扭曲的臉。他對那逆天改命,一錯到底的判定記得尤其深刻,好像那就是不久的將來。
他一直以為自己隱藏的很好,卻被李團結一語道破。
低著頭的時候,臉頰被什麼毛茸茸濕漉漉的東西輕輕蹭了一下,李團結的聲音沒什麼變化,好像不以為意,語氣卻是穩的,令人安心的:“怕什麼。”
齊流木看著地面,腦海中卻一幕一幕的閃過不久前血腥的一幕,千鈞一發,只差一點,就是窮奇倒在那里了。而上古兇獸震天撼地的力量,沒有人能夠抗衡。
他第一次感到了無力。
即使在辭別了仙去的張道長,在夕陽的滿天余暉里,一步步走下長長的石階時,那種深知自己踏上了一條不歸路時的滋味,也不能與現在比擬。
他不畏懼,是因為他死不足惜,現在畏懼,是因為心有所系。
“……還記得那只再鬼門關里假扮混沌的小妖嗎?”
李團結道:“食夢貘?”
齊流木點頭:“它雖頑皮,但并非窮兇極惡,稍加引導,一定能步入正途。”
李團結哼笑:“哦,那我這種窮兇極惡之徒,一定是沒救了?”
齊流木不明白他為什麼心情忽然變差了,只說:“不是。”
“那是什麼?”
齊流木反問:“你在鬧什麼脾氣?”
李團結看了他一眼,好像在笑:“我能鬧什麼脾氣?”
但他確實把頭扭過去了。
沉默了一會,齊流木開口道:“在所有妖獸中,你雖然不是最善良的,也不是最漂亮的……也不是最友好的,也不是最……但……但是我最……”
李團結饒有興趣的等了半天,還是沒見他說出個以所然來,終于轉過來道:“說出來,就這麼難嗎?”
齊流木臉都憋紅了,他從沒有這樣過。
李團結看了他一會:“罷了。指望你這張嘴說出什麼好話,還是等下輩子吧。”
齊流木終于松了口氣,他好像急于轉移話題,掏出一個小小的球形香爐,兩指再閉合處一抹,閉眼道:“魂兮歸來。”
煙氣飄了出來 ,漸漸形成一個形狀,濃濃的煙霧中,一只長嘴似虎豹的東西走了出來,它的翎羽流光溢彩,在一片煙塵焦土的戰場上尤其明顯,引得人都圍了過來,邊看邊嘖嘖稱奇。
祁景想,這種一看就善良又無害的妖,待遇就是不一樣。
陳山驚訝道:“好漂亮的妖!它是……”
“食夢貘。”
食夢貘叫了兩聲,它的聲音特別清脆,飽含濃濃的喜悅,知道是齊流木召回了它,還想上前親近一下,卻在見到旁邊的李團結后倒退了幾步,長長的頸子低下,發出嚶嚶嚶的可憐叫聲。
李團結的尾巴在地上一拍一打,笑道:“你怕什麼?過來啊。”
食夢貘謹慎的搖了搖頭,又退后了兩步。
不敢來不敢來。
“食夢貘,擅長造夢,能自由變化。有人說它——皮肉皆是迷魂湯,骨頭都是孟婆藥。”江平緩步走來,道,“流木,你選的不錯。”
短暫的夢境中斷在這里。
祁景晃了晃腦袋,眼前又是一片白茫茫,和夢中一摸一樣的食夢貘正看著他。
他看了看化胎,一切好像串成了一條完整的線。
祁景問:“那下面是你的尸骨?”
食夢貘點了點頭。
它問:“你怎麼知道的?”
祁景說:“我一直在想,江逾黛是怎麼控制整個鎮子的人的。開始我以為是通過紙人,但他不僅能控制人,還能控制霧氣,他就像一個熟練的偶戲人,所有人都是他手中的牽絲木偶,而青鎮就是他的戲臺。”
“他是如何做到這一切的?”
“進了祠堂,看到這化胎后,江隱說化胎就像孕婦的肚子,而這腹中,又被我們發現了一具妖獸尸骨。如果以化胎為爐鼎,以有特殊能力的妖獸尸骨為祭,能放出這些白霧,制造這樣一個詭異的‘夢境’,也就說得通了。”
食夢貘跳了兩下,很高興的說:“對!”
祁景繼續道:“而你之所以做出那些詭異的舉動,一會消失一會出現,也是因為你早已經死了,骨頭皮肉都被江逾黛用來造夢,分出來的這些,只是一念神魂。”
就像吳璇璣沒有想到羅剎還會殘留一絲意識一樣,江逾黛也沒有想到,本該魂飛魄散的食夢貘竟然還會以這樣的方式妨礙到他。
食夢貘說:“當年我靈智未開,是齊流木教我要做個好妖,他對我很好,我一直記得他說過的話。善惡有別,不可以幫別人做壞事。”
祁景不知該說什麼,他感到了一種說不出口的難過,眼前這鮮活漂亮的妖獸竟然不得善終,反而被用來作惡,江逾黛真是造孽不淺。
臉上一癢,是食夢貘輕輕蹭了蹭他,又轉頭,很留戀的蹭了蹭江隱。
有什麼輕飄飄的掉在了地上,祁景撿起來,是三根鮮艷無比的羽毛。
“我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