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景耳朵嗡嗡直響,腐爛的人臉越來越近,大張的口中喉管都清晰可見。
啪的一聲,鞭子般的血藤橫抽了過來,那人竟順勢攀住血藤,一口咬了上去。
陳厝一聲慘叫,猛的抽回來,連罵了幾聲臥槽:“媽的,我不會變喪尸吧?”
他們都有刀,吳敖更是有重逾數十斤的竹節锏,但有顧慮在,不能使勁往這些人身上招呼,一時處處受制,多多少少都傷到了一點。
祁景忽然想起了什麼,用力閉了閉眼,再睜開黑白分明的視野里,每個人都是小小魂火,但前塵往事看不清楚,只能作罷。
李團結悠哉道:“要不要我幫幫你?”
祁景權衡片刻,還沒開口,就聽遠處傳來一陣激越急促的鈴聲,李團結有點掃興:“罷了,有人來了。”
這陣熟悉的鈴聲,是……
他們都看向云開月明處,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古宅的街巷似乎和小鎮重合了,迷霧后的身影,難道是韓悅悅?
那人走了出來,一身蠶蛹似的棉襖,簇擁著一張蠟黃尖削的小臉,看起來比例極為奇怪,不似人形。
瞿清白驚呼出口:“是她!”
那個在議事堂領糧米時看著沈大娘母子發出冷笑的女人,那種洞悉一切的眼神,刺骨的尖刻,讓他一直沒法忘記。
女人手上拿著一串風鈴,好像隨意插了幾根雞毛一樣,但祁景知道那是韓悅悅的清心鈴,一切都沒有變化,除了它已經飽經風霜。
女人刷的一聲點燃了火把,鈴搖的越發急促,圍著的活死人好像都怕這聲音,捂耳掩面,紛紛退開了。到后來,簡直就是倉皇奔逃了。
好像歷史重演,陳厝呆呆的問:“你是誰?”
女人冷冷看了他們一眼:“跟我來。”
情況不明,他們只能如呆頭鵝一般跟上,陳厝走了兩步,發現吳敖還站在原地,拉了他一把:“走啊。”
吳敖抬起臉來,陳厝一驚,他的臉色灰敗的如同白堊土一般,誰看了都要嚇一大跳。
他幾乎以為他被活死人傷了后要開始變異了:“你……”
吳敖抖了抖嘴唇:“他們是人……我殺了一個人。”
陳厝愣了下,這才想起初見時他將一個活死人頭扔過來的事,如果那也是鎮民的話……
原來他也會害怕。
陳厝不能說什麼,只能拍了拍他的肩膀,拉著他一同趕上了前面的女人。
不知走了多久,到了一棟房屋前,女人推門進去,只有幾點燭光,點綴在墻上的各個燭臺上。屋子空曠,最明顯的就是深入墻中的一個灶臺,上面灰塵遍布,還貼著褪色的對聯,其他的地方亂七八糟,低矮的案板上一床凌亂被褥。
瞿清白壯著膽子問:“……這是你家?”
女人以看傻子的目光看了他一眼:“當然不是。這只是一座廢棄的空屋。”
祁景被她這一眼戳中了什麼敏銳的神經,脫口而出:“跟蹤我們的人是你?”
女人并不否認。
“為什麼?”
她轉過身來:“長話短說,江逾黛在騙你們。霧中從來沒有活死人,只有活人。”
第190章 第一百九十夜
雖然早有猜測,但板上釘釘,還是給了他們重重一擊,屋里一時沒了聲。
愣了好一會,瞿清白才問:“那白天還會變回去?”
女人點頭:“白天是普通的鎮民,晚上是活死人,這就是這座小鎮的秘密。
”
陳厝道:“可江逾黛為什麼不告訴我們?”
祁景忽然有了一個想法:“你們覺得,江家的詛咒是什麼?”
陳厝悟了:“難道就是這個?”
“四家對詛咒一直都諱莫如深,涉及到這一點,不說明白也有可能。”
瞿清白整理了一下思路:“可……他找我們來就是為了解決小鎮的困境,這又涉及詛咒,不說清楚怎麼幫他?”
女人說:“江逾黛心里在想什麼我不清楚,但我知道你們來幫忙完全是自作多情。”
她冷冷笑了下:“這個鎮子已經沒救了。”
這句話好像諷刺,又蘊含著一點很深的絕望。
江隱道:“為什麼?”
女人坐下來,長呼了口氣道:“我可以把我知道的都和你們說了。”
“我叫唐驚夢,從小在這里長大,父母雙亡,有個姨姨,也在上大學前過世了。我是鎮上第一個大學生,不想困在這小地方一輩子,畢業后決定離開這里,在寒假回鎮上收拾行李,但在這之后,我就沒有離開過。”
“這段記憶很模糊,我只記得我留下了,但不知道為什麼。”
“我像行尸走肉一樣過著日子而不自知,這種日子好像過了很久很久,直到有一天我忽然醒來,發現自己躺在大街上,周圍很嘈雜,好像有很多影子。”
“我被踩了一腳,才爬起來,發現有很多人拖著步子在街上游蕩,我非常疑惑,抓住了一個,是我認識的阿姨。但在我借著月光看清她的臉之后,就嚇的慘叫著跌坐在了地上。”
幾人都明白為什麼了,女人喝了口水才說:“……她的臉已經爛了。”
“那是噩夢般的一夜,雖然他們沒有攻擊我,但看著認識的人像剛從棺材里爬出來的一樣,那心情可想而知。
我一直希望自己能醒來,直到曙光照在房梁上,那些人都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