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孩到底是真傻還是假傻,怎麼就這麼嚇人?
他嚴肅著一張臉:“各位,聽我說。”
一張張好奇的臉沖他轉了過來,祁景心念一動,話出口已經變成了:“我給你們看一個好東西。”
他指指柴堆里,幾人便紛紛彎下腰去看,這一看不要緊,周伊用氣音短促的驚叫了一聲,雙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瞿清白嚇得一個趔趄坐在了地上,嘴巴大張,盯著柴堆里的小孩無聲的吶喊。
吳敖好一點,只是臉色難看的后退了好幾步,陳厝則差點沒把血藤放出來。
瞿清白的聲音都不穩了:“他……他不是那個安子嗎?”
安子像中邪了一般,維持著那一個姿勢,非常努力的,驚恐的瞪著眼睛,沖他們發著噓聲,好像一說話就會死掉一樣。
誰能想到,在他們自以為躲過了沈大娘的視線放下心來的時候,還有一個人藏在他們腳下?
祁景恰到好處,欠欠的來了一句:“大驚小怪。”
陳厝罵了一句,一把勒住了他的脖子:“我草,又不是你被嚇的時候了,啊?”
周伊急道:“小聲點,沈大娘……”
江隱道:“她已經進屋了。”
周伊一看,可不是,人已經不見了,只留一地木屑殘渣。
祁景沒有自己一個人被嚇怕,爽了,掰著陳厝的胳膊不讓他勒死自己,忍著笑:“誰想到你們那麼不經嚇。”
陳厝擠兌他:“甭在這裝大尾巴狼,我跟你們講,這家伙就是悶騷,心里不定叫了幾百遍了,還在這死撐。”
他蹲下來又看了眼安子,嘆道:“我也算是見過大場面的人了,可試想你被人追殺,逃進屋里躲到了床下,以為終于安全了的時候發現你身后還有一個哥們和你胸貼背的躺著,擱誰誰不寒磣?”
周伊都被他逗樂了:“哪兒有那麼夸張。”
吳敖看了一會:“你別說,這小孩確實不太正常,不只是弱智,還有點精神錯亂的感覺。”
他說的難聽,卻也一陣見血,這時的安子,就像看到了什麼很可怕的東西似的,拼命把自己縮成一團,恨不得原地消失。
瞿清白忽然福至心靈:“他會不會,會不會……”他滿臉糾結的停下了話頭。
周伊道:“會不會什麼?”
瞿清白猶豫了一會:“雖然聽起來不太靠譜,但他有沒有可能遇到過活死人?”
幾人都是一愣,隨后看了一眼安子,都明白了瞿清白的意思。
如果一個四五歲的小孩子,晚上一個人在街上玩,玩到天邊都黑了,要回家的時候,忽然遇到了活死人,還算聰明的藏到了柴堆里。
活死人沒有發現他,但是夜一點點深了,白霧越來越濃,他抱著頭,蜷縮在柴堆下,從枝杈凌亂的縫隙中能看到外面走動的影子,活死人越來越多,越來越多,拖拽的腳步聲就響在耳邊,忽遠忽近。
他連媽媽尋找他的呼喚都不敢回應。
這樣也很難不瘋。
江隱忽然貓腰鉆進了柴堆里,一把抱起那孩子鉆了出來,另一只手牢牢捂住了他的嘴。
他干脆利落的說了一個字:“走。”
他說完就往相反的方向跑了,估計是怕沈大娘再出來,其他人下意識的就跟上去了,雖然一頭霧水,瞿清白邊跑邊說:“等,等下……你這是綁架吧?”
吳敖說:“你怎麼不說拐賣小孩呢?小古板。”
祁景和陳厝都忍不住一笑,吳敖雖然只和他們相處如此短暫的一段時間,卻已經摸清了瞿清白在迂腐和冒進間拉鋸的脾氣,這人也并沒有看上去那麼莽,反而更像是膽大心細。
跑出不知道多遠,周伊都有點喘了,江隱終于停了下來,把小孩往地上一放,那孩子懵懵懂懂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看起來倒不那麼怕人了。
周伊撐著膝蓋:“江哥哥,你到底要……呼……干什麼?”
江隱說:“我想驗證一些事情。”
他蹲下來,把安子厚厚的棉服袖子擼了起來,瘦弱的小臂暴露在慘淡的天光下,幾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那蒼白的胳膊上,有好幾處青紫的掐痕。
安子嘴里咿咿呀呀的不知道在叫些什麼,江隱一松開手,他就把棉服擼了下去,抱住了自己的胳膊。
瞿清白難以置信道:“這,這難道是……”
江隱說:“我剛才就覺得哪里不對,果然是這樣。在議事堂里,他并不是自己想‘哭’的,是他媽逼他哭的。”
第175章 第一百七十五夜
陳厝驚詫莫名:“什麼樣的母親才會對孩子做出這樣的事來?就為了一點糧食?”
瞿清白靈機一動:“難道不是親生的?”
所有人都是一愣,想了想,又覺得不無可能。瞿清白莫名的又想到了那個穿的像蠶蛹一樣冷冷的嗤笑的女人,她唇邊尖銳的笑紋像刻在了他腦海里一樣揮之不去。
為什麼呢?
周伊彎下腰,細細看了看安子,面上似乎有些疑惑,卻沒有說話。
安子呆愣愣的,抬著頭看他們,張大的口角,一點涎水流了下來,周伊幫他擦去了。
她問:“為什麼不回答你媽媽?”
安子激靈了一下,練練搖頭:“不,不……不行!”
吳敖皺眉:“為什麼?”
安子又做出了那個令他們毛骨悚然的動作,把一根手指豎在唇邊,長長的“噓”了一聲,然后說:“出出聲的話,會被殺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