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隱臉頰微微繃緊了,他忽然道:“我剛才說,我不討厭你。”
祁景“嗯”了一聲,他心里在忍笑,早知道不要臉這麼好使,他還揣著那些虛假的自尊有什麼用呢?
江隱道:“你要是再不放開,我要收回剛才那句話了。”
祁景的手緊緊握著他的,不僅沒放開,甚至從指縫間緩緩的,慢慢的契合了進去,挑眉道:“怎麼?”
那刻意放慢的動作像游蛇一樣滑過皮膚,手指貼著手指扣緊,在脊背上帶起一串麻刺刺的涼意。
江隱用力抽手,一字一頓的說:“我、討、厭、你。”
祁景幾乎要笑出聲了,他滿不在乎的說:“那你討厭吧,你討厭我,總比我碰都不能碰一下強。”
江隱好像是真的生氣了,他冷峻著一張臉,閉了閉眼,扭頭就走,祁景跟了上去,倆人就這麼一路糾糾纏纏拉拉扯扯到了大門口,彼此的手上都一陣陣刺痛。
陳厝和瞿清白也在樓下等著了,祁景這才不去煩江隱,上前和他們說話。
陳厝道:“不知為什麼,我昨天睡得很香,已經很久沒睡過這麼好一覺了。”
瞿清白道:“我也是,我還夢到了我小時候的事,夢里我家那幾條大狼狗一直在追我……”
他好像想到了什麼,左右四顧:“對了,吳家那幾只貓頭鷹呢?”
祁景四下看了看,果然一只也沒看到,正巧吳敖走過來,就叫住他問:“你們家那幾只鳥呢?”
吳敖一愣,隨后臉色一黑,糾正道:“是圣鷹!他們當然是白天睡覺,晚上才會出來。”
他昂著頭走了,祁景忽然想起來昨晚在吳優房間看到的詭異景象,不由得皺了皺眉,把這事和其他幾人說了。
瞿清白也覺得怪異:“說起來,昨天白天都沒看到這幾只貓頭鷹,難道他們是自己飛過來的?這麼聰明?”
陳厝道:“圣鷹嗎,說不準比人還聰明呢,我看它長的就很像人……”
正說著,白凈也出來了,周伊跟著周炙走在一起,看到他們眼睛一亮,周炙笑著刮了下她的鼻子,說了句什麼,周伊就高興的跑過來了。
人已經齊了,趕來的兩個門人帶領他們前往議事堂。
江家宅子的大門已經開了,陸續竟有人往里面走來,是鎮上的鎮民,看到他們的反應已不同于昨天的激烈,但面上仍舊帶著警惕與防備,還有些看耍猴的似的新奇。
祁景發現,這些人竟和他們往一條路上去的。
走了一會,到了最高大的一棟建筑前,像學校的禮堂一樣敞開著門,陳舊的帷幕低垂,日光從竹簾的縫隙里透過去,沉穩莊重的木質結構襯著跳躍的明亮。
議事堂其中有一個大臺子,臺下又有兩個長長的桌子,穿著江家衣服的門人發放著什麼,桌子前已經排起了長長的隊,幾乎要排到議事堂外面去。
江逾黛被門人扶著走了過來,他的臉色已經比昨天看起來好多了,擺了擺手,示意自己不用幫忙了。
他咳嗽了一聲:“大家早啊。”
白凈看清了桌后累成摞的米袋子,問:“你這是在開倉放糧?”
江逾黛點了點頭,嘆口氣道:“不然又有什麼辦法呢。出不去這地方,鎮上的糧食也快吃光了,這一年,還是靠江家的米庫勉強維系著。”
祁景看著那些鎮民排著隊,每人珍惜的拿了一小袋發下來的口糧,心想怪不得晚飯那麼清湯寡水,江家自己都要揭不開鍋了。
等糧食差不多被領完了,江逾黛上了中間的臺子,咳了聲道:“鄉親們,我有些事要說。”
他的聲音不大,卻在議事堂中回蕩著,人們幾乎是立刻安靜了下來,一張張臉抬了起來看著他。
江逾黛指著他們幾人道:“這些人,是我從外面請來的道友,來幫助我們的,各位不用害怕他們,這都是好人。我相信有了他們的幫助,我們的困難很快就能解決了!”
他又咳嗽了兩聲:“然后就沒別的什麼事了,都散了吧。”
人們又低下頭去,像一股安靜的洪流,慢慢走出了議事堂,他們幾人在那洪流中,像一條逆流而上的魚。
江逾黛從臺上下來了,他虛弱的連這個動作都需要人扶,一點也不像修道之人,用陳厝的話來說,倒像個林妹妹。
他想起來什麼,臉上露出些喜悅的笑來:“對了,瞧我差點忘了,你們看看誰來了?”
他帶著他們走到了帷幕后,那里站著一個身形修長的人,轉過頭來,一雙眼睛精光四射,厲害的讓人不敢對視。
這人面容很端正,鼻子卻像被打折了一般從中間微微勾起來,顯得面相有點刻薄。
吳優一見他就驚喜的叫了聲:“三爺!”
祁景心想,這就是吳家現在的家主吳璇璣了。
吳優道:“三爺,您什麼時候來的,怎麼都不和我說一聲!您身邊的那些人呢?”
吳璇璣淡淡道:“都死了。”
吳優像是想起了白霧中的活死人,也略微沉默了下,又道:“您沒事就好。”
他一雙黑溜溜的眼珠慢慢掃了遍這些人的臉,祁景和他目光對上,不知為什麼后脖領就是一片寒涼,他明顯感覺到,挨著他的陳厝的胳膊抖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