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很多時候,一個選擇就能決定很多事情,你選擇來了這里,這救天下蒼生于水火的重責,就落在了你身上。”
齊流木難以置信道:“這也太草率了!”
張寧遠仍舊是笑:“有何草率?你來這里,就是有心,有心的人,總比沒心的人好。亂世之中有人為了活命奔走躲藏,對餓殍遍地生靈涂炭也能視而不見,有的人卻能以草芥之身,蚍蜉撼樹之孤勇,為世人所不能為之壯舉,你覺得兩者區別在哪里?”
“能力,身份,地位……都不是,只在有沒有心。”
齊流木沉默片刻,深深一揖:“晚輩受教了。”
張寧遠看了他一會,又說:“雖然天機不可泄露,我得窺得天命一角,就已用盡了畢生功力,但你要注意,在這段路上你會遇到一人,你成也在他,敗也在他,生也由他,死也由他——這是你命中注定的劫數。”
他長嘆道:“我言盡于此,這也是我最后能幫你的了。希望你們這一代人,能還世間一個海清河晏。”
“你走吧。”
齊流木被這一連串的信息弄的腦袋里亂糟糟的,他遵照著張寧遠的指示站起來,剛想要出去,卻想起來自己還有很多沒問清楚的,轉身道:“張真人……”
他的話頓住了。
張寧遠閉上了眼睛,脊背挺直,坐姿如臥松修竹,像是睡著了般,一動不動。
齊流木蹲了下去,又叫了幾聲,將有點發抖的手指伸到他鼻尖,果然一絲氣息也無了。
他發了一會呆,消化著自己心中久久難以平靜的波瀾,終于坐正,鄭重的沖張寧遠拜了三拜。
他打開房門,對外面等候的小道士說:“張真人……仙去了。
”
小道士點了點頭,臉上一絲波瀾也無,齊流木詫異道:“你好像一點也不驚訝的樣子。”
小道士道:“師父料到壽數盡于今日,早已安排好了身后事。他說他走后想走的便走,想留的就留下,這萬寧宮也算是散了。”
他沖齊流木施了一禮,轉身走了。
齊流木渾渾噩噩的下了山,李團結的神魂先他一步飄蕩了下來,回到了他的身體里。
李團結睜開了眼睛,眼看著背光中齊流木一步步走了下來。
他假意作不知:“那道士和你說什麼了?”
齊流木楞了半晌,才搖搖頭:“張寧遠道長已經仙去了,往后,只能靠自己了。”
李團結道:“那接下來怎麼辦?”
齊流木把羅盤給他看:“我要根據這個去找能收服妖獸的同道,想必四兇也會在相同的地方出現。”
他遲疑了一會,抬頭看李團結:“我恐怕要離開青鎮了。你……”
李團結挑了挑眉:“我怎樣?”
他又停頓了更長時間,終于道:“你若是想留下就留下,那房子你可以繼續住,若是你想離開……就找個深山老林躲進去,沒有一二十年不要出來。”
李團結瞇了瞇眼:“這是什麼意思?”
齊流木道:“四兇出世,天下大亂,張寧遠真人將重責托付于我,我雖然不知能不能擔的起這份囑托,但拼上性命,也要盡力一試。想來就算能成功,也要一二十年的時間,你孤身在外,容易卷入紛爭,不如化成獸態避世,太平了后再出來。”
李團結看了他許久,照過來的夕陽由暖變冷,他的臉也顯得格外冷峻陰沉:“你還有沒有什麼別的想對我說的?”
齊流木沉默了一會:“……沒有。”
其實還有,但他怎麼能說,怎麼好說得出口。
李團結笑了,看起來極為開懷,眼睛卻透出點冰冷的光來,他說:“好啊,那我們就在這里,分道揚鑣吧。”
齊流木點了點頭。
兩人轉身離開,這一段時間的相處真好似浮萍一般,忽然聚忽然散,沒有留下一點痕跡。
是啊,不過萍水相逢,怎麼能讓他卷入這亂象,與他一同涉險?
齊流木站定了,轉頭看去,長長的臺階下已經空空如也。
他踏著月色,搭上最后一輛汽車,走了很久才回到家,在豆大的燭火和燈光下,他收拾好了為數不多的行李,再看看空蕩蕩的房子,真稱得上家徒四壁,沒什麼可留戀的。
要走的時候,他忽然想到了什麼,快步奔回桌前,看到透明的玻璃板下面壓著一張黑白照片。
齊流木不知為什麼就笑了,原來也不是一點痕跡也沒留下。
他想起前不久李團結和他說在韓尚家里看到了照片,非說自己也要一張,那個年代照相機還不多見,小鎮上都沒有,他還為這事不爽了好幾天。
直到齊流木從別處請來了一個照相師傅,拍下了這一張才算好。
照片中的李團結那麼俊美,意氣風發,齊流木看了一會,把照片揣進兜里,背著行李,敲開了韓尚家的大門。
韓尚披著衣服,睡眼惺忪的開了門,透過門后的燭光,能看到溫馨的斗室里,小女孩在被窩里睡的香甜。
韓尚看到是他:“小齊?怎麼了,這麼晚找我有事?”
齊流木把那蓍草給了他,告訴他用法,韓尚面容一肅:“你又來了,搞這些歪門邪道,這是不正確的……”
齊流木第一次打斷了他:“韓書記,你就試一試。”
他的眼神那麼堅定,韓尚一噎,忽然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