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景在那一瞬間,竟生出了些和周伊同病相憐的感覺。江隱這塊冰這麼難捂化,如果他能夠選擇,又何嘗想一頭扎進去,干這吃力不討好的事。
但情不由人,好在他沒有身份阻隔,又是個大老爺們,江隱既不會像對待周伊那樣小心翼翼,又不會因為要保護而遠著他。要是他再不要臉點,他就不信江隱還能再繼續裝聾作啞,就算打他幾拳踢他幾腳,也比現在這樣強。
祁景深吸了一口,忽然發現他們不知什麼時候走進了一條狹窄的小巷中,眼前一棵干瘦的桂花樹,斜倚著青磚黛瓦。
這場景看著有點熟悉。
他察覺到了什麼,猛地抬頭,就見一扇窗欞后站著一個人,江隱垂眼看著他和周伊并肩走在路上,甫一對上他的目光,就關上了窗。
第162章 第一百六十二夜
祁景半天沒反應過來,周伊看他仰著頭不知道看什麼,問:“怎麼了?”
祁景搖了搖頭:“沒什麼。”
他不由得想,江隱看到他和周伊一起走,心里在想什麼呢?他會不高興嗎,又會為誰不高興?
遠遠的有陣陣鐘聲傳來,嗡嗡的余聲震顫著耳膜,門人的聲音遠遠的傳來:“……關門了,關門了!”
祁景和周伊這才往回走去,進了屋就看到門人將兩扇門在他們身后推上了,哐啷一聲,門上落了重重的鎖。
他們落在了黑暗中,感覺竟像是被監禁了一樣。
祁景和周伊道別,上了樓,在路過吳優房間的時候,悄悄貼近了細聽,卻什麼聲音也沒聽到,也不知道那怪叫的貓頭鷹怎麼樣了。
他忽然想起來,在剛才那次之前,他已經很久沒有見到這幾只貓頭鷹了。這東西好像自己飛了回來,憑空出現在了吳優的房里。
他回到房間,本想等會去再去找陳厝,但今天不知為什麼,感覺尤其疲倦,頭一沾枕頭,就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夢里,他又一次回到了那綿延不斷的臺階下,眼看著齊流木一步步爬了上去,身影越來越小。
李團結在下面坐了一會,心念一轉,一抹飄蕩的透明神魂就從他身上脫離了出去,而坐在原地的他閉上了眼睛,仿佛入定了一般。
這一抹神魂不成形態,像一縷薄霧,又像一絲微風,跟著齊流木飄飄蕩蕩的爬臺階,許久許久,才終于見那人抹了一把汗,站在了高大巍峨的道觀前。
齊流木剛進去,就有一個手持拂塵的小道士迎了出來:“道友這邊請。”
齊流木一愣:“你認識我?”
小道士搖了搖頭:“真人吩咐過,今天無論是誰來找他,都請進來。”
齊流木有些困惑,也只能跟著小道士往里面走,一路三清天尊仙風道骨,真人列坐寶相莊嚴,甚至還有寺廟才得見中的羅漢像金剛怒目,一點也不像一般道觀。
李團結的神魂勾在齊流木的衣角,好奇的探頭四顧。
也不知是這里變了太多,還是漫長的歲月太久遠,讓他已經記不清以前的模樣了。不過燒過一次,總該變個樣子的吧。
小道士一路引齊流木進了一間屋子,說:“真人就在里面。”便退下了。
齊流木小心翼翼的踏出第一步,他滿懷著敬畏之心,走了進去。
屋內光線明亮,滿室倒影著窗外的郁郁蔥蔥,唯有一點被陰影分割的角落,有一人靜坐在那里,像一樽莊嚴的雕像。
齊流木上前一拜:“見過張真人。”
張寧遠睜開了眼睛,他一張臉清削白皙,卻籠罩著一層灰敗之色:“坐吧。”
齊流木下了,他內心多少有點忐忑:“真人知道我要來?”
張寧遠微微一笑,把身前幾根不起眼的蓍草推到面前:“我占了一卦。”
齊流木了然,開口道:“張真人,我此次前來,是為了……”
張寧遠抬手,止住了他的話。
他看向窗外的滿山蔥郁,目光放的很遠很遠,齊流木也同他一起看過去,聽他長嘆道:“……這世道要變了。”
齊流木看著他,只覺得這景色這麼好,身在其中的他卻像要腐朽了一般。
張寧遠收回了目光:“我這一卦,算盡了未來十幾年的命數,也算盡了自己的命數。四兇出世,天下大亂,道教中落,無以為繼,誰又能想到危難之際,竟然是你這樣一個藉藉無名之人最先來找我?”
齊流木面色肅正:“晚輩慚愧。但事出突然,我責無旁貸,只能來請教真人。”
張寧遠看著他:“你叫什麼名字?”
“齊流木。”
“齊流木……好名字。”張寧遠道,“多年之后,世間會記住這個名字。”
齊流木一愣,沒明白他的意思,卻見他把地上占卜的家伙事都推向了他,道:“這個羅盤會指引你去找到世間僅有的,能與你一同收服四兇的同道中人,這些蓍草你帶回去煮后服下,能救你們鎮上被混沌詛咒的人。”
齊流木接了過來,呆呆道:“真人這是……”
張寧遠道:“你是天命之人。
”
好像有一道雷當頭劈了下來,齊流木已經完全不知作何反應:“怎麼可能……就因為我今天來了這里?”
張寧遠笑了:“也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