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團結在他腦海中道:“想看嗎?”
祁景應了一句。
李團結道:“其實也沒什麼可看的。”
他越這麼說,祁景越覺得奇怪,堅持道:“我想看。”
李團結無可無不可的說:“好吧。”
祁景閉了閉眼,再睜開,視線穿過了層層黑水和搖曳的黑爛水草,直達河底,剛看清就倒抽一口涼氣。
在河底骯臟的細沙地上,觸目可及都是泡的浮腫發囊的尸體,慘白變形的臉睜著渾濁的眼睛,衣袂和水草一起在寧靜的碧波中緩緩飄蕩。
李團結在他耳邊哈哈大笑:“是不是沒什麼可看的?我說了不讓你看,你非要看,怪誰?”
祁景的太陽穴跳了三跳,他閉上眼緩了一下,又看了幾眼,確認無誤后道:“怎麼會這樣?這河里的人都是誰?”
李團結道:“我哪知道。”
他好像只是愛看別人吃癟生氣的樣子,逗了他一下后就又回歸沉默了。
祁景心里浮現出一個大膽的猜測,在白霧中攻擊吳優他們的活死人,會不會就是這河里的尸體起尸后爬了出去?
他還在想著,船就已經靠岸了。
他原以為會看到和在烏平鎮時一樣渺無人煙的荒涼境況,誰知河邊竟然有三五婦女在漿洗衣物,冬天寒冷的河水讓她們的手通紅皸裂,額上卻泛著細細的汗珠。
祁景道:“您好,我們想……”
誰知那幾個婦女一見到他們,就露出了極為驚恐的神色,一邊尖叫著一邊往后退,有一個還跌在了地上,連正在洗的衣服也不要了,連滾帶爬的往回跑。
遠遠的,還能聽到她們的聲音傳來:“……見鬼了!見鬼了!快去請江家主……快去啊!”
祁景和江隱對視一眼,彼此都在對方眼中看到了一抹狐疑。
第160章 第一百六十夜
氣氛一時陷入了寂靜,只有遠去的魔音灌耳,陳厝撓撓頭,伸過脖子打量了一番:“是不是你長的太帥,嚇到她們了?”
瞿清白很想扶額:“你當這是女兒國,八百年沒見過男人了啊?”
他也忍不住看了祁景一眼,帥是真帥,但也沒到讓人驚恐萬分的地步啊。
祁景揉了揉耳朵,捕捉到了重點:“她們剛才喊,去請江家主。現在江家當家的人是誰?”
周伊露出了這題我會的表情:“之前是江逾青前輩,現在是江逾黛。”
他們一行人往鎮子里走去,越往里走越發現這鎮子的奇特之處,巷陌之間像江南水鄉一般,但其中卻穿插著許多新建的房子,且每一戶外面都擺滿了竹筏般的東西,像柵欄一樣銷尖了頭。
更奇怪的是,每一個見到他們的人的反應都和那幾個婦人如出一轍,要麼尖叫著逃走,要麼立刻將門房緊閉,從窗戶縫里露出一只驚恐的眼睛覷人。
陳厝讓他們瞧的頭皮直發麻,摸了摸胳膊道:“我怎麼覺得我們像惡霸過市一樣,就差人人喊打了。”
祁景一瞧,可不是嗎,街上原本擺攤的,走動的,聊天的,現在已經走的一個不剩,空余滿街狼藉。
他們的效果快趕上城管大隊了。
瞿清白沉吟:“到底為什麼……他們是太久沒見生人了嗎?”
吳敖在旁邊哼笑道:“沒見過生人,又不是沒見過人,至于這個反應嗎?”
周伊也悄悄湊了過來,她跟白凈這些大人待在一起,到底不如和同齡人待的舒服:“說不定……他們還真沒見過人。
你們想,他們剛才不是說‘見鬼了,見鬼了’嗎?”
吳敖道:“這就是沒見過人?”
周伊說:“我的意思是,他們認為,沒有人能進到這個鎮子里來。”
她這話說的似乎有一些道理,幾人又沉默了。
因為后來的改建,加上年歲久遠,祁景已經分不出哪里是夢里齊流木的場景,他悄悄問李團結:“你想起來什麼沒有?”
李團結沉默半晌:“沒有。但我倒是感到了另一絲有點熟悉的氣息。”
祁景問:“什麼?”他又故弄玄虛的不說話了。
祁景現在算是摸透了窮奇這個倒霉性子,你越急越要吊你胃口,越緊張越要存心恐嚇,總而言之就是反著來,你不開心他就開心。
他索性也不問了,不說就不說,憋死最好。
很快,他們就走到了這個鎮子上最大的建筑前,這幢房子不似其他房屋那樣低矮,對比之下簡直是拔地而起,高高的月墻,鏤空的門房,層疊的重檐之上,潮濕的水滴順著黑亮的瓦片滴滴答答的砸在青石板上。
一枝干枯虬瘦的枝丫斜斜的探出來,掛在雪白的墻和漆黑的瓦之間。
可以想見圓月升起,桂花盛開之時,會是怎樣一番風雅的景象。
江家門口只有兩個看門人,對靠在圓形的拱門處打瞌睡,身子快要滑到青石板上,像兩只無用的石獅子。
也許他們走的是偏門,兩人并未被鎮上的慌亂所打擾,呼呼大睡,心安理得。祁景只得上前一邊一個拍了下肩膀:“喂!”
看門的猛地驚醒,看到他們也露出了見鬼般的表情:“你,你們……”
祁景道:“煩請通報一下江逾黛前輩,他請的人的人來了。
”
兩個門房面色一肅,作了個揖就走了,瞿清白悄悄說:“我怎麼感覺江家的人都在打醬油,一點緊張感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