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反復,女鬼就像被在眼前吊著根胡蘿卜的驢一樣,一味地往前走,追逐鬼嬰的身影,卻總也觸碰不到。
祁景看出不對來:“這是……假象?”
江隱說:“死亡投影。”
祁景道:“那是什麼?”
江隱說:“有一種術法,可以把人死前或者死時的狀態回放出來,通常被走江湖的民間術士用于行騙,只要幻影出現,死者的家人往往以為術士招魂成功,實際上根本沒有什麼鬼回來,只是個不入流的小騙術罷了。”
祁景有點疑惑:“可是,他為什麼會在這時候出現呢?”這麼恰巧,好像被誰計算好了一樣。
江隱搖了搖頭,他繞過女鬼,把門上的符咒撕了下來。
就見鬼嬰爬啊爬,轉眼就爬到了門外,女鬼跟著追了出去,好像一條嗅到肉味的狗,樓道里傳來嬰兒天真的咿呀聲和女鬼含糊不清的呼喚,令人毛骨悚然。
在場的人的有點懵,余老四道:“這都什麼跟什麼?這個女鬼為什麼會在這里?那個小孩又是怎麼出來的?我們現在該做什麼?”
一陣沉默。
峪皙!
祁景道:“問得好。”
余老四:“…………”
周炙嘆了口氣,搖搖頭,把仍舊縮在墻邊發抖的張庭瑞扶了起來,問:“有沒有哪里傷到?”
張庭瑞大口喘著氣,好半天,才搖了搖頭。
江隱把符隨手團成一團,忽然道:“如果我猜的沒錯的話,這兩個人根本不是魑的人。”
周炙剛想問為什麼,耳朵卻突然一動,走廊里傳出與女鬼拖沓的步子截然不同的腳步聲,似乎有人撞上了女鬼和鬼嬰,發出一聲驚叫:“這玩意怎麼會在這里?”
另一個聲音道:“不好!快跑!”
祁景瞬間明白過來,是那兩個人回來了!
他拔腿就沖了出去,和他反應一樣快的還有余老四和周炙,白家人緊隨其后,狹窄的樓道里瞬間變的無比擁擠。
祁景三步并做兩步,飛跑下樓梯,就瞥到拐角處的一個人影,他幾乎是直接跳下去的,一把拽住那差點消失在視線里的衣角,把那人扯的一個趔趄,仰面朝天跌在了地上,祁景撲過去的勢頭沒止住,兩個人撞做一團,從十幾級樓梯上嘰里咕嚕滾了下去!
嘭的一聲,祁景的后腦勺磕在了硬邦邦的水泥地面上,他眼前一片金星亂轉,全身的骨頭跟散架了似的,手上還是揪著不放。
那人也倒在旁邊呻吟,祁景先爬了起來,等扭住了那人一看,果然沒錯,是王天慶!
這胖子肉厚,剛才倒成了墊子,替他擋了好幾下。
周炙才跑了下來,連聲道:“怎麼樣?沒事吧?”
祁景道:“沒事,他先交給你!”
雖然覺得已經來不及,但他還是用最快的速度沖了出去,盧志初已經跑的很遠,在夜色中只剩小小一點,祁景暗罵一聲,拳頭緊了又松,正要放棄時,忽然看見三樓的陽臺上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這居民樓雖然老,但環境還算不錯,每家都有個小陽臺,距離挺近的,盧志初是順著樓下跑的,那人居然就在陽臺上跟著他跑,那麼多的障礙,居然也給他追上了。
祁景的身體不由自主的動了,他心揪的緊緊的,邊跑邊喊道:“江隱!”
那人卻仿佛沒聽見他的勸阻,這聲話音剛落,他就扶著欄桿一躍而下,三樓說高不高說低不低,但他這麼絲毫不加防護的一跳,還是讓人看得膽戰心驚。
盧志初的耳邊傳來了呼呼的風聲,他心頭大駭,剛扭過臉,就吃了一記重拳,這一拳角度刁鉆力道又狠,剛剛好打在他下頷處,盧志初眼前立時一白,自己怎麼倒地上的都不知道。
祁景趕到的時候,江隱剛站起來,輕輕甩了甩自己的拳頭。
他余驚未消,剛開口說了一個字:“你……”就被江隱波瀾不驚的眼神給堵了回去。
祁景忽然明白過來,是啊,江隱已經不是那個需要他處處照顧的小貓了,看這熟練程度,這樣跳樓翻墻的動作早就做過不下幾百遍了,還用他來緊張什麼?
他抿緊了唇,心里懊惱之余,還多出點自我唾棄來。
江隱道:“你怎麼了?”
祁景扭過頭:“沒什麼。把他——”他的話還沒說完,就瞥見剛才還死狗一樣趴在第三的盧志初臉上閃過一絲狠色,忽然從懷里掏出了什麼,一張黃色的,平平無奇的符咒。
在電光火石之間,祁景順從自己的直覺做正確的決定,他合身一撲,在轟隆一聲巨響中,把江隱壓在了身下。
明亮到刺眼的火光,耳膜都嗡嗡作響的爆炸,嗆鼻的火藥味連同空氣中一股濃烈的焦糊味彌漫開來。
祁景死死抱著江隱,什麼都聽不到了,直到被用力的推開,隨后兩只有力的手扶住了他的肩膀,江隱的臉在眼前放大,嘴巴張張合合,他好半天才聽清他在說什麼:“……祁景,祁景!你怎麼樣?”
祁景搖了搖頭,他的大腦在頭里亂纏,耳鳴一陣接著一陣,說話都是喊出來的,聽起來一定和可笑:“還好!你呢?”
江隱沒有再說話了。
他的眼神分外復雜,含驚帶怒,好像第一次有人往那黑色的深潭里扔了個什麼,一石激起千層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