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祁景心下一動。他看著那男人,說:“好。”
男子把手搭上他的肩膀,用氣聲道:“不要反抗。”
祁景瞬間感到一股冰涼的氣息貫穿了全身,這種感覺和鬼上身也差不多,他難受極了,牙齒咬得咯咯作響,腦海中卻還是那個聲音:不要反抗。
慢慢的,祁景的身體放松下來。
他睜開眼,還是那一幕的兵荒馬亂。血藤再次展開了攻擊,江隱仍舊擋在他前面,披荊斬棘。
他仍然保有自己的意識,身體卻不受控制。他閑庭信步般走了過去,稍一用力,纏在身上的血藤就被他寸寸捏斷。
他的眼睛里映出江隱有點愕然的臉,這可是千年難見的一幕,祁景不知道自己的目光并沒有暖意,他嘲諷似的給了江隱可有可無的一眼。
江隱在那一瞬間感到了巨大的危險。祁景的眼神,表情,整個人的氣勢,甚至讓他有種退卻的沖動。
他心底警鈴大作,下意識的就去阻攔,可祁景的手輕輕松松的一揚,他就感到一股巨大的推力,一下子向后跌坐在地。
祁景不是很清楚自己做了什麼。他在內心催促著,去找陳厝,去找陳厝!
終于,他轉向了那面血藤墻。
血藤好像同樣察覺到了危險的信號,原本張牙舞爪的藤蔓都為之一滯。祁景手一揚,就像有一股無形的壓力平鋪開去,狂風巨浪一般,把所有藤蔓卷入這氣勁的漩渦中。
手臂粗的血藤被抓住,連根拔起,祁景眼前全是紅色,那是被噴泉一樣的鮮血染紅的視野,他狂亂的破壞著這些藤蔓,輕松的程度,好像在欺負手無縛雞之力的婦孺。
他的心底出現了一絲扭曲的喜悅,他清楚的感覺到,這不是那個奇怪的男人的情緒,是他自己的!他為這為所欲為,肆無忌憚的感覺而喜悅!
后面似乎有模糊的聲音傳來,有人在叫他。但祁景已經不在乎了。
他甚至想不起來要救陳厝的事,他滿心滿眼只有破壞、破壞、破壞!
屬于人的理智被擠壓到夾縫里,獸性就洶涌的占據了這具身體。
在最后一絲意志泯滅之前,祁景忽然感到后頸傳來一陣劇痛,這痛不是普通的鈍痛,是刀刃砍過身體的劇痛!
他猛地回過頭去,一張俊臉扭曲的不成人形。
眼前出現了重影,江隱舉著劍,還保持著揮砍的姿勢。他的表情那樣冰冷決絕,祁景在瘋狂中也被刺痛了。
在他懷疑自己腦袋還在不在脖子上的時候,一個沉冷怨毒的聲音從他意識深處傳來:“礙事。”
再然后,他就脫力般倒在了地上。
第58章 第五十八夜
再次醒來的時候,祁景感覺到臉頰下柔軟的觸感。
他費力的睜開眼睛,入目就是一段修長冷白的脖頸,和削薄的下巴。
江隱低下頭:“你醒了。”
祁景只感到頭痛欲裂,他轉了轉眼睛,一時間竟懷疑自己是不是又出現了幻覺,他們竟然在——一艘船上。
他伸手摸了摸,這是一艘比起實用,更像是擺設的青銅船。頭頂的洞窟黑沉崎嶇,卻有無數光芒在一閃一閃,好像人類的眼睛眨動。他們的船在一個極大的空間里行駛,水面波光粼粼,遠望不到盡頭,仿佛一片汪洋。
瞿清白和雒驥側對著他坐著,船體很深,他才發現還有一個人也躺在船底。
他驚喜交加:“陳厝!這是怎麼一回事?”
瞿清白看他醒了,也是一喜:“多虧了你,你那時候把血藤墻撕開了,陳厝就在里面,好好的,一點事沒有!我們就把他拖了出來,就是不知為什麼,到現在一直沒醒。”他臉上又露出了些憂慮的神色。
祁景仔細看去,陳厝臉上毛細血管一樣的紋路還在,但是色澤已經減淡,不像之前那麼可怕了。他的皮膚光滑飽滿,沒有一點被吸成人干的跡象。
祁景這才松下一口氣來。
雒驥說:“你把血藤墻撕開后,我們才發現那墻背后竟然是空的,有一個小碼頭似的橋伸出去,盡頭綁著一只小船。我們也沒什麼出路,就上船了。”
祁景心想,這發展也太令人費解了。他們以為到了地心,實際上還有一條河,也不知道這條河通向哪,會不會回到墓室里去?這哪里是墓,分明是個挑戰人想象力的迷宮嘛。
他問了一圈,最后才看向江隱,他心里有愧,目光也不看他,半晌發出狗崽子叫似的一聲:“……對不起。”
江隱把枕麻了的腿動了動:“無妨。”
祁景看著他那張該拿來做填空題的臉,忽然懷疑起他到底知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你知道我是為了什麼道歉?”
江隱從善如流的說:“為了什麼?”
祁景氣悶,半晌才咬牙道:“我不該那樣說你。我知道你盡力了。”
江隱:“無妨。”
他仍舊是這兩個字,好像他多問這幾句都是廢話。祁景胸口一股氣上不去下不來,他真想讓江隱說點別的什麼,罵他也好嘲諷他也好,不要這樣……無所謂。
他有點郁悶——好像江隱總能讓他郁悶,為了轉移注意力,他把目光移向了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