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隱說:“你高興的太早了。”
祁景還是笑:“你這人真掃興。你看這地方這麼寬,說不定等會通到下水道里了,我們就能上岸了!”
如果陳厝在這里,一定會嘖嘖稱奇,嘲諷他品味獨特,喜歡在下水道里遨游,可江隱從不說這些廢話,也不和他拌嘴,就默不作聲的慢慢往前游。
祁景早已習慣了他的沉默,往前游了一會,忽然指著墻上一處:“那是什麼?”
江隱游過去,一摸就感覺石壁上滑膩不著手,上面被不知道什麼黑漆漆的地溝油一樣的水生植物覆蓋住了,偶爾幾個沒被蓋住的地方,能看見些排列奇怪的線條。
江隱用手拂開一片,那圖畫就更清晰了。祁景仔細看去,畫的似乎是一只老虎一樣的野獸。
祁景嘆了口氣:“下水道里可不會有這樣的壁畫。”
江隱又用力蹭掉一層,就見那野獸身上騎著一個人,似乎要馴服它的樣子,然后下一幅,那野獸又把人甩了下去,一口咬斷了人的脖子。雖然線條簡單,但野獸兇猛而不馴順的姿態栩栩如生。
江隱喃喃道:“梼杌。”
祁景沒聽清:“什麼?”
江隱:“《神異經》有言:‘西方荒中有獸焉,其狀如虎而大,毛長二尺,人面,虎足,豬口牙,尾長一丈八尺,攪亂荒中,名梼杌。一名傲很,一名難訓。’”
祁景明白過來:“你是說,我們到了梼杌墓?”
江隱:“有可能。”
祁景在冰涼的水里泡久了,很想上岸暖和暖和,管他前面是什麼兇獸墓,總比泡在這黑水里好。
兩人又繼續往前游去,壁上的圖畫變成一人以劍刺入猛獸要害之中,祁景指著畫中那人:“這一定是齊流木了。
”
江隱看了看,不置可否。
再往前,終于觸到了岸邊。水流還有分支,開始傾斜著流向地下,兩人決定不再前進,上岸休整。
上去的時候,江隱手撐在池邊,打了個滑,祁景伸手把他拉了起來。
這一拉,他才察覺到了不對,江隱上岸的時候,半邊褲管都是血,因為之前池水深黑,才難以發覺。
祁景愣住:“你受傷了?”
江隱彎腰,把褲管的水和著血擰了擰,說:“被那怪魚咬了一口。”
祁景的眉在他自己都沒意識時就緊緊皺了起來:“剛才怎麼不說?你……”他咬緊了牙,“你這人怎麼跟鋸嘴葫蘆似的,說一聲讓我搭把手有那麼難嗎?”
江隱眼皮子都沒抬一下,祁景從那表情看出點意思來,大概是嫌他聒噪。
這樣不識好歹的人,祁景真想丟開不管,可偏偏江隱剛救了他,他一點也撒不開手。
他胸膛起伏了一會,也蹲下來,恨恨的把江隱的褲管挽起來,入目的傷口還是讓他吃了一驚。
四個齊刷刷的血窟窿,其中一個還嵌進了獠牙,江隱拔酒瓶塞子似的把那顆牙啵的一聲拔了出來,扔在了地上。
祁景趕緊撕下衣服下擺,把傷口扎住,他包扎的手法拙劣粗糙,用力不當,但江隱眉毛都沒皺一下。
到了這時候,祁景才徹底把之前所有偏見放下。即使是他,也不得不稱贊一句,真爺們。
好不容易包扎完,兩人把滿是血的手在河水里涮了涮,對視一眼,都心知自己此時的形象一定萬分狼狽。
江隱撿起那顆獠牙,放在眼前看了看,揣進了兜里。
祁景問:“你撿那玩意兒干什麼?”
江隱:“收藏。”
他往前走了兩步,黑暗中視野范圍有限,祁景也在目測著這地方的具體布置,前面似乎有什麼東西,他湊近仔細端詳,忽然面色大變的后退了一步。
是一張臉。
祁景定了定神,又仔細看去,原來是個細眉長眼的人俑。
江隱在那邊也發現了了同樣的人俑,他想了想,伸手在人俑頭上摸了摸,摸到了什麼下來,兩手一打,濺出一點小小的火花。
江隱又打了兩下,把那東西往上一扔,就見一簇火光猛的在黑暗中燃起,然后循著燈油飛馳而去,一條火龍蔓延了整個洞窟。
圍成長方形的火光照亮了洞窟,他們這才看清這地方的全貌。
整齊的人俑仿佛酒店的迎賓小姐一樣排列著延伸像遠處,每個手里都握著一把帶銅錢的桃木劍,姿態如臨大敵。他們背后是高架著連接在一起的燈臺,盡頭是一條漆黑的隧道。
江隱的語氣也有些不穩:“沒有錯,這就是梼杌墓。”
第38章 第三十八夜
兩人行走在排排相對的人俑間,都覺得不知從哪吹來的陰風陣陣,背后發涼。
連盡頭的甬道都被這火龍照的明亮起來,灰撲撲的墻壁搖曳著黃色的火光。祁景總覺得手里沒個東西,心里沒底,看那人俑手里的桃木劍順眼,用力搖動兩下,竟然拽了出來。
江隱看他這樣,也搶了把劍出來,可能是為了防腐,這劍是青銅鑄就的,并無辟邪的功效。只有后面墜著的七個銅錢,倒是真的。
兩人延著墓道往里走,甬道兩側的石板上刻著模糊不清的圖案,像是被人刻意剮蹭下去的,他們也沒心思細瞧,就一直往前走去,偶爾投石問路,并無暗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