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開始有些懷疑,當初讓季君昱盯緊巫淵,究竟是不是一個正確的決定。
就在不久前,季君昱還在和黎陽談話的時候,巫淵輕輕攬著昏昏沉沉的許四季往車子里走,許四季坐進了后排,倒在座椅上閉目養神。而巫淵抬起了眼睛看向羅晏,對著他緩緩笑了一下。
路燈之下,柔和的光打在這人的發梢和眉眼,他的笑頗有點皮笑肉不笑之感,分明嘴角在抬起,眼神中卻并沒有任何溫度,淺色的瞳孔也喪失了那份生機,直勾勾朝著羅晏看去。
他好像比了一個什麼嘴型,但是羅晏一恍惚,并沒有讀懂。
他搖搖頭,開著車子離開了。
羅晏仍陷于這人奇怪的笑,那個笑和遠遠注視著的目光,分明是在說,他早已了解季、羅兩人拙劣的計劃。而就在剛才,羅晏看著季君昱離開的背影,巫淵的嘴型在他眼前再度閃過,這一次他看懂了。
“謝了。”
籠罩在季君昱和巫淵之間微妙的氣氛蔓延著,一份小心翼翼的試探,另一份來意不明的接近,卻在這一個無風也無月的晚上,無限趨近曖昧。
他的“謝了”像是在挑釁,又像是在感謝,帶著幾分不滿的真誠,在僵持的硝煙中,找到了一條捷徑。
第二天,季君昱當真起了個大早。凌晨五點半就從床上驚醒過來,腦袋里昏昏沉沉像是灌了鉛,亂七八糟不成邏輯的夢境在他腦海里翻滾,卻始終想不起來具體的片段,只好拍了拍腦袋,踢踏著拖鞋走出了房間。
只是沒想到,剛把臥室的門推開,就看見巫淵穿著一身柔軟的家居服,光腳踩在地暖上,沖著他慵懶地招招手,喊了聲“早”。
桌子上的牛奶還在冒著熱氣,三明治上擺著一個賣相很好的單面煎蛋,看的季君昱肚子連連哀嚎。誰知道巫淵聽見了這聲音,故意當著季君昱的面,一口把雞蛋吞入腹中,表情自豪地不得了。
季君昱的臉黑了幾個度,轉身就往衛生間走去。
“做了你的那份,季警官,等會快來吃飯。”
遠方天邊泛起了魚肚白,淡淡的光將濃郁的黑一寸寸吞噬,卻始終沒能看見太陽,只有一層朦朧的黃暈給云彩鍍了一層金邊。
巫淵轉頭看向還在整理衣領的季君昱,輕輕喚了他一聲,“走吧。”
天總會亮的,沒有太陽也會亮的。
第35章 交代
暮色沉沉的時候,公交車站的人并不算少。王婧拉低了帽檐,將脫下的白大褂緊緊塞進懷里,在小腹處微微隆起了一塊,像是剛懷孕幾個月的孕婦,但她又瘦的不得了,帶著些許違和。
她的眼神有些焦急,不斷在人群中掃視。她沒辦法離開越城,火車站和高鐵站早就將她的臉設為了敏感圖片,她只能試圖將自己融入人海。畢竟將自己隱藏起來的最好辦法,就是變成一個沒有任何特點的普通人,丟進了人海,就再也找不見了。
她不是要逃跑,也并不想過那種顛沛流離,她只是在等,等姜蔚如約去自首,到時候將那些災禍一并攔了去,她就安全了。等到了風平浪靜的時候,她就去隨便找個小店打工,或者去鄉下給別人種地,總能有一條生路。
只是她心中隱隱有些不安,不知道那個整日對著自己笑、砍起頭來卻絲毫沒有心軟的女孩,究竟會不會像她們最初約定的那樣,將自己擇出這件事情。
或者說,她是在擔心,孩子已經因為心臟病離去這件事情,姜蔚究竟知道幾分。
當初姜蔚雖然承諾最后她會去警局自首,一個人坐牢,保全王婧。但是這件事情的前提是,姜蔚心疼那個像只瘦弱的小猴子一樣的孩子,她不忍心在孩子死了父親之后,母親也鋃鐺入獄。所以她所做的一命換一命,不過是在給孩子換命。
可是一旦孩子這條命已經不在,思維與常人根本不同的姜蔚,難免不會做出招供之事。
王婧咬咬牙,佝僂著身子,從擠著上車的人群之間穿過,打算往不遠處的步行街走。
步行街的構造更加復雜,而且十分熱鬧,抓捕行動很難展開,是一個很好的藏身之地。只不過從車站到步行街還有一段距離,抄近道的話就不得不從一個冷清的舊巷子里經過。
她不安地壓了壓帽檐,捂緊了肚子往前走,腳步不禁邁的飛快。
“她在那里!”
王婧腦子里一陣轟鳴聲,她將懷里的衣物瞬間拋出,朝著前面瘋狂跑去。亮光已經出現在了眼前,步行街的噪雜聲已經傳來,似乎還有燒烤混著甜品奶香味的復雜氣息,穿過了冰冷地快要凝結的空氣,朝著王婧的臉撲來。
她喘息著,大口大口吐出霧氣,后方是窮追不舍的警察,而前面,就是逃脫的唯一希望。
許久沒吃東西,她的胃部早已經餓到麻木了,腳步也軟的不行,可是就吊著一口氣,居然跑到了大前面。
“滴——”
她分明即將融入那群人中,化為熙攘人群中普通的一個,可偏偏一輛車慢悠悠堵到了路口,還悠閑地按著喇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