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手劇烈抖動著,冰冷異常,指甲蓋已經變成了紫色。
“你們不疑惑嗎,那瓶貓鼠靈去了哪里?”姜蔚沒力氣掙開季君昱的手了,順勢將身體的力量靠在他的胳膊上。
她快要沒力氣堅持說完這一切了。
“羅晏!快打120!”季君昱看向單向玻璃,對著監視室里面的人喊道。
他早該想到的,姜蔚的不正常十分明顯,可是他太過于關注她的回答,以至于將這些不對勁硬生生套上了一個蹩腳的“合理”說法,蒙蔽了自己。
許四季趕緊跑到姜蔚身邊,蹲在她的旁邊,讓季君昱放手,將女孩的力量壓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們不喜歡我,也不喜歡陶子,我們被厭惡著長大,我都能忍……我是個乖小孩……可是他們把陶子逼死了,所以他們都得死。”姜蔚咬牙切齒,撐著自己的最后一份力氣,“我也是……其中一員……我錯過了她最后的呼救,所以我也必須死。”
許四季緊緊握著她的手,重重搖著頭,說道:“不是的,你得替陶子活下去,你們兩個總要有一個逃離出去。”
“逃不掉的。”她不停搖頭,有些東西自出生起就被輸入到他們的骨肉中,經過成年累月的不斷強化,早就成了他們生命中的一部分。或許叫做原罪,或許叫做命。
姜蔚的父母讓她認命,她便打碎自己的命。
“我小時候想著,我以后得活的好好的,吃大魚大肉,買好看衣服,可是到了現在……我只想活著!我想活著……我想和陶子一起活著。可是現在我們沒法一起活著了,那就一起死去吧。”
她輕輕彎著嘴角,鼻息輕柔,神情有著前所未有的放松。
她的目光已經開始渙散,嘴巴卻還在喃喃自語。
許四季將耳朵輕輕湊到她的嘴邊,聽見了微弱的聲音從她的喉間擠出——
“可是四季姐姐,我好疼啊,我好疼啊。”
這句話像是捅進許四季心臟的一把刀子,讓她的眼淚瞬間滾落下來。
季君昱拿著杯子里已經有些涼的水,嘗試往姜蔚的嘴里灌。可是姜蔚死死咬著牙,用最后的意識去拒絕這份救援。
“張嘴!把水喝了,等會救護車到了才能救你!”季君昱氣的手都在抖,他用手講姜蔚的嘴摳開,把紙杯捏出了一個杯沿,順著往她嘴里灌。
她搖著頭,那些水不過灌進去了一半。太少了,根本無法達到稀釋毒藥的作用。他將杯子放在桌上,想要出去拿更多的水。
救護車到這里不會花費太長時間,他們必須要在這之前把姜蔚的命吊住了。
忽然,一滴滾燙的液體滴在了許四季的臉上,快要將她的臉頰灼傷。她用手輕輕摸了一下臉,指尖沾滿了棕紅色的血液。
緊接著,又一滴,快要將許四季的臉灼傷了。
她的手指顫抖著,逐漸整個身子都開始發抖。
“救護車呢!不是說已經打了120嗎!救護車呢!”她尖聲大喊著,淚滴沖破了眼眶朝外涌去。
季君昱一頓,回頭看向了已經開始吐血的姜蔚。他的手心緊攥著紙巾,擦去了姜蔚嘴角的血跡,卻始終沒能說出一句安慰的話來。
羅晏打開審訊室的門沖了進來,一只手上拿來了一杯溫水,另一側垂下的手上,手機停留在播120號碼的畫面。
“接著喂她喝水,沖淡毒藥,快!”
可是姜蔚已經開始大口大口向外吐血,根本無法做出吞咽的動作。到了嘴邊的水順著嘴角留了下來,濺濕了她的棉衣,留下了大片大片的水漬。
姜蔚的氣息依然十分微弱,說出一個字都要喘個不停,“不要……王婧……孩子小……小……我……”
許四季不敢去看她,她的眼白部分已經變得發棕發黑,干裂的嘴唇染上了一絲紫色,隨著嘴部的開合,不斷顫抖著。
忽然,她的喉間發出一聲短暫而急促的叫聲,整個人開始不可控制地猛烈抽搐起來。許四季慌了神,忙上去緊緊將她抱住。
姜蔚先前輕松的神色早已消失不見,眼睛用力瞪大著,渾身都肌肉都在痙攣,腿不停蹬踹著,一度險些將許四季踢倒在地。
季君昱連忙上前,想要幫許四季按住姜蔚,脖子裸露處卻被她揮舞著的手抓出了一道血痕。
“別怕,別怕,救護車馬上就來了,馬上就來了。”許四季將姜蔚整個人圈在懷里,緊緊摟住她發抖的身體,將她的臉頰埋進了自己帶著洗發水香氣的頸窩。
姜蔚早已無法說出完整的字句,最后嘶吼著的“咿咿呀呀”也再無人能聽懂。
救護車的聲音劃破天空,趕在最后一片火燒云散盡之前,奔馳至此。
瘦弱的女孩被抱在懷里,而后在擔架上凹進去小小一塊。
白大褂的動作嫻熟而流暢,停止的呼吸,擴散的瞳孔,口鼻和耳洞處流出的鮮血。
“病人已經沒有生命體征了,不用——”
“不行!”許四季被季君昱架著,才哆哆嗦嗦從地上站了起來,她的聲音不大,卻帶著沉重的悲愴,“拉去醫院,搶救,所有費用我出。
”
濃重的火燒云之下,季君昱聽懂了女孩撕心裂肺的遺言——不要去抓王婧,王婧的孩子還小,我替他們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