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開口:“姜蔚,我是我小叔養大的,我甚至沒有爸爸媽媽,沒有其他的親人。你其實更幸福的,你得替陶子好好生活下去。”
姜蔚的眸色沉了沉,卻還是笑著拍了拍眼前的大男孩一掌,裝作無所謂道:“我也沒什麼追求,就……考上陶子想去的拉薩大學就好了。以后天高海闊,你們都得來邊疆找我。”
說罷,她又撩了把自己的頭發,擋住了有些濕潤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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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四季和巫淵連帶著幾位警察兄弟,查了整整一個下午,終于算是整理出了一份名單,這些都是無法和現實中的人對應上的。
姜蔚雖然好友眾多,但好在她有許多聯系人都是歷年的同學,或是同在越城的朋友,大多數都能對應得上。
其余的拋開關注的博主、游戲玩家之類的,其實名單上的人不算太多。但是這些賬號或新或舊,有些甚至看著像機器人,許四季是沒有很大把握能將這些人全部找到,并且排查一遍的。
人們在網上的那一個符號,有時候就變成了一塊遮羞布,蓋住了現實生活中無法言喻的骯臟,好像這樣就能再次堂堂正正做人。
那些割裂的形象,瘋狂的言論,暴露的惡意,讓許四季感到崩潰。
“行了,今天先下班吧,明天咱們需要把這些可疑的賬號全部對應上具體的人。今天回家好好休息。”季君昱揉了把酸困的腰,另一側的傷口因為久坐也有些隱隱作痛。
許四季聽見“下班”兩個字眼睛都亮了,當即提著包就要沖刺。她這幅模樣季君昱倒是見多了,一點都不稀奇,只是今天稀奇的是巫淵這個狗皮膏藥居然也“按時下班”,沒有半點往日纏著他的征兆。
而且今天巫淵一整天都透著一種奇怪的靠譜與穩重,除了載著他一起往市局回的時候說了兩句騷話,其他時間都一頭扎進了案子里,比許四季都要認真幾分。
“你的旁聽生涯結束了,接著去當你的老師吧。”季君昱在巫淵將要離開的時候叫住了他,毫不留情地下了逐客令。
當季君昱發現巫淵對這個案件展現出了無限的好奇時,他總會想到“他”對自己說的話,包括那個需要他去接應的人。
他的心中有著隱隱的擔憂,害怕因為自己一時的判斷失誤,真的將整個市局擺在了一個危險的位置。
或許巫淵是無辜的,但是他不能讓自己的兄弟們去冒這個險。
他這幾天一直都在思考那個問題,也從未停止過斟酌。他的心魔成了別人用來蠶食正義的工具,那他該如何去對待這一切。
在最終的那一刻,他做出了一個決定。
他不去交換季冬愿的消息了。
怨便怨,恨便恨。
破案之后,哪怕將這條命都給自家弟弟。可是現在的關口,他不能有半點的糊涂。
一場數十年未變的執念,變成了一把刀子,展開了對他的凌遲之路。
“巫淵,你去好好當你的老師吧,或者回去當你的富二代。咱們不在同一個世界之中,這里很危險,這里也很無趣,你不會喜歡的……也不必抱著其他的什麼意圖,實現不了的。”
季君昱盯著巫淵的眼睛,慢慢說出了這些話。
他以為巫淵又會是那樣一副受了大委屈的模樣,在自己身邊哭唧唧,或者是氣呼呼地甩他臉色,再不然是沒臉沒皮非要賴著……可唯獨沒想到,巫淵像是料到了他會這麼說。
巫淵還是那樣含著笑意看著他,似乎是聽了“今天天氣不錯”的尋常話語,點了點頭,說了聲“好吧。”
接著便轉身離去,沒有半點猶豫。
這下子倒是把季君昱打蒙在了原地,坐在椅子上有些無助。他慢慢將伸出去的手收回,搖著頭笑了笑。
人的熱情與耐心原本就是有限的,被三番五次地拒絕之后,又如何憑著一腔熱血往前沖呢。
這道理都懂,可季君昱就是有點生氣,不知道是在生自己的,還是在生那位走的太過爽快的某人的。
人間的迷霧肆意蔓延,哪兒還看得清楚有幾分真心在。
不過巫淵可不知道這人心窩里的彎彎繞繞,他現在滿腦子去療養院看周老爺子,據護工說老爺子今天下午忽然清醒了一些,嘟囔了幾句和巫澤成年輕時候的事情,護工趕緊交代給了負責人,讓他們告訴巫淵。
現在他的魂早就飛到了金水療養院里,去親手解開巫澤成滿是蹊蹺的死亡。
至于季君昱,巫淵心想著,“等到你們明天開了會,就該驚得提著掃帚打我了。”
想著想著自己倒是樂了,抿著嘴笑了幾聲,無比期待下一次見面。
車子路上飛速行駛著,帶起了一地黃沙。
另一邊季君昱拍了拍有點脹的臉,站起來踱步在門口,斜靠著門,打了個電話。
電話接通,那邊是個女孩的聲音。
“行啊季君昱,現在才想到給我回電話,能耐了。”
女孩的聲音十分爽朗,頗有幾分“我是你爸爸”的豪橫勁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