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的袖口挽到小臂,手拿一支復古鋼筆,右手握筆三指纏著防磨繭的膠布,垂眸凝視樓下的郁岸。
“小二。”郁岸仰頭盯視著他,真相像顆冰雹砸中郁岸的頭,讓他又冷又清醒——
花費二百冥幣、不惜一切代價尋找材料,將小惡魔套裝強化成魔王獵裝的人,是他。
“你……怎麼做到的……”小二窺盡天機的表情讓郁岸心里升起一陣寒意。
小二彎起眼睛,指了指左眼眶中鑲嵌的銀色職業核-推理家,然后豎起食指壓在唇珠上:“放手做。”
霧氣漸重,慢慢遮擋了閣樓的輪廓,郁岸快步追上去,但一出斜塔的庇護范圍就被外圍的僵尸擋了回來,等再抬頭,已經完全看不見人影了。
*
進入斜塔后,昭然的身體也在慢慢恢復原狀。
他捂住自己肋骨縫隙的畸核位置,他一直在成長,畸核的能量也在增加直到過剩,身體難以承受,于是感到脹痛,過度充沛的能量使他精神亢奮,類似攝入過多咖啡因,不得不多運動來消耗多余的能量。
然而邁入第二道斜塔之后,那種發自心底的靜謐和寧靜感又一次出現了,昭然前所未有地放松,情緒變得松弛,想就地躺下打個盹。
“消磨斗志的地方……”昭然打了個呵欠。
“你懂什麼。”白狐貍狠狠咬住他的耳垂拉扯,“斜塔是新世界最偉大的幻室,它庇護下的一切都會變得穩定。”
“啊,真是好去處。”昭然愜意道,“井先生愿意收留我嗎?”
“不愿意,這里不留活物過夜。”
昭然笑笑,沒再和他爭口舌,注意到郁岸不見了,轉身尋找,那小子才追上來,垂著眼皮心事重重。
這一座斜塔內部的構造為東方祭臺,狐貍四爪跳上祭臺中央,足腕金鈴搖響,長尾朝天一舞,尾尖狐火點燃周遭燭臺,昏暗的環境驟然明亮。
祭臺石面上的咒文與白狐身上的相呼應,一道新的漩渦之門被狐貍開啟,此座斜塔所有的能量都匯聚到漩渦之中,頭頂的石磚房梁又開始搖搖欲墜,向下墜落塵土。
狐貍叼起祭桌上的一件墨綠色的綢緞包裹,扔給他們:“動作快點,再塌一座又要去找新的塔了。”
“我來——”林圭最積極,手一撐祭臺翻了上去,接過狐貍扔來的包裹,縱身一跳進入漩渦之中,匿蘭把長發拂到身后,有點趕鴨子上架的感覺,不情不愿走進去。
“快走啊,我的魔王獵裝就在前面了,你聽這名字就是件神裝。”郁岸緊隨其后,邁進漩渦中。
昭然腳步在漩渦外停頓,郁岸訝異回頭瞧他,返回來牽起他的手。
“你真像游戲里的小人兒,見到關卡就向前沖。”昭然被他拉著手,抿唇笑笑。
“啊?”郁岸往嘴里扔一顆剛順手從供品桌上偷的櫻桃,吐掉綠梗,看著他的眼睛,用下巴指指漩渦,“你的咕嚕語我聽不懂。”
昭然輕呼一口氣,被他牽著向前走去。
郁岸的手很硬,像他的心腸和意志一樣。但他的臉很柔軟,像他的舌頭和肉體一樣。
漩渦將最后二人吞沒,斜塔也因傳送人數過多開始掉落墻皮,房梁搖搖欲墜,門外的僵尸鬼怪蠢蠢欲動,向瀕臨潰散的斜塔中擁擠。
白狐貍只身擋在漩渦前,對眼前的鬼怪拱起脊背,渾身毛發倒豎,呲牙低吼恐嚇,然而發抖的爪子頻頻后退,暴露了他內心的恐慌。
斜塔的能量全部供給到漩渦之中,便無法再穩定那些惡鬼的思緒,屏障被瞬間突破,僵尸惡鬼頂著磚石瓦礫向前撲,明堂利用地形和敏捷的優勢和它們周旋,雙尾尾尖燃著狐火,向僵尸群中一甩,醉人的狐火黏在惡鬼身上,將其焚燒生煙。
白狐死守漩渦門,身上的紅字咒散發出壓迫氣息,將鬼魅驅退。
忽然,什麼東西從僵尸群中急速拋出來,竟是一把紙錢,紙錢砸中滿地燃燒的紫色狐火,在空中天女散花,燒著的紙片簌簌而落。
身著雪白喪服的猛鬼新娘沖出尸潮,左手持收攏的白紙傘,右手握傘中劍,穿越飛散的紙錢,一劍刺向白狐心臟。
明堂本可以靈敏躲開,但他身后就是漩渦門,沒有時間多想,他一躍而起,渺小身體擋住身后的漩渦。
傘中劍應聲而至,劍刃刺中白狐的皮肉,竟發出吭的脆響,仿佛刺中了堅固的甲胄。
明堂身上的血紅符咒光暈涌動,抵擋著削鐵如泥的冥器劍刃。
細劍被彈開,鬼新娘痛苦地仰天慘叫,可明堂滿身護佑字咒也同時破碎,像玻璃逐片剝落,碎咒凋零在他腳下。
可還未等它松一口氣,傘中劍竟被鬼新娘凌空拋過來,這一次明堂失去了最后的護身符,冥器利劍深深沒入狐貍的皮毛中,如一根鎮魂釘,將明堂死死釘在地上。
僵尸鬼魅沖破了明堂的防線,被漩渦門聚集的斜塔能量吸引過去。
狐貍趴在血泊中,雪白絨毛被染紅,粘稠地粘連在一起,它凄厲地叫著,四肢撐起身體,拼命向前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