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路遙遠,船行半日才過半途,郁岸利用魔術師禮裝的主能力“時間觀念”掐算著秒數,從離岸到現在已經足足兩個小時,如果嘗試飛行跨越,到達這個位置體力就會消耗殆盡,墜入消沉之水中。
看來渡船是外來者通往斜塔唯一的交通工具。
“這船靠什麼浮起來的呢,為什麼會向前走?”郁岸趴到船沿邊,伸手撥水,基本感覺不到阻力,水面毫無張力,浮力極弱,托不起一片羽毛。
“不知道,新世界的怪事那麼多,早就司空見慣了,我選擇接受它的設定。”匿蘭已經厭倦了重復的風景,放下照相機想玩會手機,可手機在新世界又完全失控,只能干看著JS兄弟在不同的游戲場景里面喝茶睡覺。
水質很清澈,深處卻呈暗黑色,水底玉米須狀的發菜隨著郁岸攪起來的微弱漩渦飄動,輕輕搔纏他的指尖。
黑色的長須纏在了郁岸手指上,一時沒來得及解開,船又在向前移動,嘶啦,一簇水草被郁岸扯了下來。
“。”郁岸悄悄向前張望,遠處昭然坐的那艘小船和自己之間隔著一層霧氣,應該沒注意到自己把什麼東西搞壞了。
他把水草提出水面,黑不溜秋爛得發脆的細絲末端連著一塊人的頭皮。
“呃。”郁岸迅速在水里涮干凈手指,回頭望一眼自己揪起水草的位置,冷不防看見昏暗水面之下,一張慘白的臉慢慢轉向自己,頭皮被揪禿了一塊,發白的腐肉豁口浸泡在水中。
難道這些都是……
縱觀船下黑水之中,黑色水草相間,每一簇都長在一塊球形物體上,足有上百簇。
被眼前景象震撼,郁岸走神一琢磨,再抬頭已經看不見昭然他們那艘船了,薄霧漸濃,樹林中生出的瘴霧使能見度降到了最低。
“昭然——?”
無人應答。
郁岸回頭瞥那白布船夫一眼,船夫漸漸停住撐船的動作,伸出兩根手指,指指鵝卵石中間的果殼小缽。
要小費,不然不走了。
郁岸也沒多廢口舌,從口袋里摸出兩個10分幣的鋼镚,扔到半圓形果殼里。
白布船夫無動于衷。不夠,再加。
“你想要多少?”郁岸歪頭問。二十分幣還不夠嗎?列車上都夠點一盤章魚炒飯多加一份章魚塊了。
白布船夫豎起兩根手指。
匿蘭聽到郁岸說話才放下手機,抬頭瞧瞧兩人,一下就明白在爭執什麼,按住郁岸的手:“上船前說好多少錢就多少錢哈,我們都是來斜塔打工的,身上沒錢。”
她能接受直接開口要四百,不能接受開始要二百后面再追加二百。
船夫執意豎著兩根手指,也不劃船了,就這麼耗著,看誰著急。
“嘿?坑到老娘頭上了,在賭場混十幾年別人不敢欠我一分錢,拿胳膊腿抵債都是常事。”匿蘭唰地站起來,一把抓住船夫領口的白布,船夫幾乎要雙腳離地,“行啊,不走是吧,郁岸,刀給我,捅他兩刀,看他著不著急上岸包扎去。”
郁岸拽拽她裙擺一角小聲提醒:“姐,他不是死的嗎。”
匿蘭:“。”
船夫雖然被揪著胸前的白布,但右手仍能活動,碰了碰船篙,水面竟涌動起一陣波浪,小船東搖西晃,匿蘭一個沒站穩,跌坐回原位。
隨著船夫的召喚,那些長滿灰黑色發絲的球狀物體竟開始移動,朝小船所在的位置行走匯聚過來。
慣性使它們向上翻倒,露出一張張被水泡發的慘白面孔,泡白的人頭從水下熙熙攘攘移動靠近,密密麻麻。
上百具尸體直立在水下,發絲飄蕩,身上均穿戴旅行者的服飾,被水長時間浸泡已經失去原狀,口袋里卻鼓鼓囊囊的,裝滿了鵝卵石。
這水沒什麼浮力才對,行人墜落溺斃理應平躺到河床下,為什麼能站起來?
郁岸扶著船沿努力向水下探視,但黑黢黢一片辨認不清。
匿蘭見狀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手不敢搭在船沿上,觸電般縮回懷里:“水鬼?”
船夫敢開口要錢,總會掌握些獨到的本事,操控水鬼圍攻威脅乘客是他慣用的招數,小船晃得越發厲害,一旦傾倒落水,只消片刻就會沉入水底,成為這片水鬼大軍中的一員。
郁岸想了想,掏出二百分幣,默默扔進果殼小缽里。
匿蘭恨恨埋怨:“你還真給,你是這麼忍氣吞聲的人啊。”
郁岸勾開匿蘭荷官套裙的口袋,里面竟不知不覺被填了一把鵝卵石。
“水下的尸體各個兜里都被塞滿了鵝卵石。”郁岸悄悄用腳尖掃開船內鋪的一層瀝水鵝卵石示意她看,“用來壓沉的,好讓人快速墜下去。”
看來是剛剛趁爭執之際塞進去的,剛剛如果匿蘭真對他動手,船夫就會想方設法讓匿蘭墜船溺斃,這毫無浮力阻力的消沉之水根本不容人掙扎。
船夫撿起果殼里的紙幣,塞進自己腰間的白布縫隙中,安靜回到原位繼續撐船。
等船夫站遠了些,郁岸用手肘輕碰匿蘭,湊到耳邊悄聲問:“你剛剛提起他來,感覺真是死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