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具被晶角石同化的尸體爆出一團血漿,在實驗室中下了一片血雨,血液落在滿天傀線上,迅速凝凍粉色結晶,仿佛冬天房檐上的冰掛,掛滿每一根傀線。
傀線結晶的聲響和震動嚴重干擾了爾木嵐的判斷,他開始迷茫東張西望,果然看不見東西。
“這架沒必要打,東西已經拿到了,走。”郁岸拉上昭然直接穿過實驗室門溜了,方士休抬手欲攔,被地上長出的成片鬼手扯住后腿動彈不得。
知道方士休攔不住他們,郁岸從他身邊大搖大擺經過,還做了個鬼臉。
兩人揚長而去,方士休扶著墻揉揉險些閃了的腰:“哎喲,那獨眼小孩什麼來頭。”
“收工嘍。”爾木嵐慢悠悠收拾傀線,撣掉線上的晶體,一手扶著桌子,一手撩開長衫拍拍布鞋底沾的晶石渣子,“還好走了。他要動真格的跟我打,我還真有點怵。昭然路子野,他身邊那小人兒腦筋歪,沒事少惹他們。”
“你這瞎子。”方士休無奈拉住其中一根傀線,拽了拽,暫時充當傀儡師的眼睛。
爾木嵐袖口放出一股傀線,拴在方士休脖子上,在后面跟著走,免得撞墻。
“還真把我當導盲犬了。”方先生被勒得直翻白眼。
“與人契定,諸多不便,先生多包涵。”爾木嵐戴上一副拉二胡的小墨鏡,淡笑著說,“出門給您搖了一卦簽,說先生聰慧,心想事成。”
*
郁岸單手掛在昭然脖子上,坐他懷里讓他帶著跑,身后,貼了血符的木偶在幽長走廊里窮追不舍。
“等一下。”郁岸抱著熒光粉背包,手伸進去摸了摸盛裝藥劑的圓底燒瓶,叫昭然找了個冷藏倉庫拐進去,把燒瓶連著藥劑一起藏進防彈保鮮柜里。
“不帶出去麼?舍舍迦的契定者巫女安妮一定有保存的方法。”昭然問。
“多小心一點總沒錯,燒瓶玻璃太薄,不慎擠炸就麻煩了,里面裝滿催化畸體化繭的東西……既然知道了地點,等出去后再讓六姐載我來拿比較穩妥。”
巨兔舍舍迦擅長窄洞穿梭,搬運貨物。
郁岸藏好玻璃燒瓶,一側身瞧見昭然臉頰上的傷,歪頭湊過去舔了一下,又親了一下。
“誒呀。”昭然緊繃的精神立即放松下來,臉頰發熱,顧左右而言他。
之前與蝎女戰斗而留下的毒傷還沁在骨縫里,所以昭然不想過多在傀儡師面前展露實力,一旦戰斗途中毒發導致失誤,會讓郁岸也一起陷入危險之中。
他揉了揉肘骨,毒素侵蝕雖然對他造不成什麼毀滅性傷害,但會持續隱痛,不會自行消失。
“你怎麼了?”
“沒。”昭然放下袖口掩飾。
冷藏倉庫的門發出巨大的聲響,木偶發現了他們的藏身之處,正用沉重的實木身體撞擊薄金屬門板。門板被撞得坑坑洼洼,已經變了形。
把脆弱纖薄的玻璃燒瓶藏起來后,郁岸才放心拿出高傲球棒準備打架:“那木偶怎麼這麼煩人,現在可以錘它了。”
然而門外的木偶突然停止砸門,似乎被什麼東西吸引走了。
兩人貼墻靠過去,郁岸悄聲拉開倉庫門縫,見那血符木偶正拖著細長的手臂朝走廊更深處尋覓。
昭然已經看過逃生地圖,它去的方向正是鍋爐房。
“可能去找人質了。”兩人也跟了上去。
干燥的鍋爐房內,管道密集,四個身穿厚實防輻射服的探險隊員被手銬拷在鐵質管道上,使出渾身解數也無法逃離。
在他們周圍,三個身體扭曲,已經出現晶角石特征的管道工人,趴在地上蠕動著身體,倒著靠近他們,并不停發出咪哦,咪哦的吼聲。
探險隊員已經用腳和他們周旋了一天一夜,身體脫水,恐懼和饑餓讓他們疲憊不堪。
四名隊員里,三人表情絕望呆滯,有一人已經死亡,拷在管道上的僵白尸臂已然泛白潰爛,散發著尸臭。他死于槍傷,頭上的子彈孔已經不再流血了。
因為他向那些畸形的人類開槍,可它們的皮膚也被同化成了近乎晶角石外殼的材質,導致子彈反彈,直接彈回擊穿了他的顱骨。
“隊長一定發現了……我們留在井口的線索吧……他會帶人來救我們的……”憔悴的女人嘴唇干枯,靠在管道上,盡量遠離那具發臭的尸體。
“別放棄……真真逃出去了,她會帶隊長來救我們的。”另一人安慰道。
“她也許已經死了。”第三人悲觀呆滯嘟囔。
轟的一聲,鍋爐房的安全門被猛得撞開,幾人驚弓之鳥先是被嚇得心臟狂跳,接著精神為之一振,以為救援隊來了。
可被撞斷合頁的安全門徑直拍下,門后卻露出了一張貼著血色符咒的木頭鬼臉。
三人嚇得魂飛魄散,可說時遲那時快,一道粉紅銳光從門前掠過,昭然將那詭異高大的木偶撲倒撞了出去。
郁岸趁機閃進門里,掃視檢查他們的裝備武器和生命體征。
“別動,地下鐵救援任務。”郁岸朝他們亮了一下昭然的地下鐵身份卡,轉身貼在一個畸化成晶角石的管道工人背后,小臂勾住他脖頸,利落一擰,耳邊傳來頸骨斷裂的脆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