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是第一次見郁岸與別人正兒八經爭論起來,瘦小的身體一次性輸出這麼多字,臉不紅但氣有點喘,很有意思。
見大家都把目光投向自己,昭然也只好出來說句公道話:“他說得對。我不想看到這里再有人因為不聽指揮造成不必要的犧牲。”
他薄薄的一層眼皮微微抬起,雙眼在暗處散發著幽幽紅光,探險隊員背后的石壁中悄然向外探出十幾條黑影鬼手,纏到幾人身上,一把拽住他們大腿外側的槍袋,生生將皮帶拽斷,鬼手稍稍用力,便將繳獲的槍支報廢掉,碎屑拋進水里。
探險隊員大氣都不敢喘,站在原地等昭然慢悠悠抽完一整根煙,即便著急還有五位同伴困在這座薔薇輝石礦脈里,也不敢出言催促。
郁岸也好久不見昭然對外發脾氣,自己犯錯,不過惹得他抄起家伙揍一頓,板起臉訓一頓而已。昭然對外發火的時候根本不會大聲說話,他會坐下來跟你心平氣和地談談,直到你被他猩紅的眼睛凝視腿軟,主動跪下來求饒結束這場審訊為止。
昭然終于碾滅煙蒂站起來,踩進水里,朝后做了個“過來”的手勢,探險隊員們得到首肯迅速跟上,時刻屏息凝神注意腳下,再也不敢輕易觸發任何危險。
他們穿過山脈中一個又一個水蝕空腔,地勢最低的一塊空地中央,一座方口井出現在眼前。
方形的豎井外以輕金屬板加固,豎井兩側都安有爬梯,但井口大小僅容一人通過,在井口附近的地面上,一些探險者的背包堆積在一起,經過趙隊長辨認,確定這些東西屬于失散的另外五人。
他們將體積過大的背包食品留在外面,只帶一些需要的小型設備和安全設施接連爬下井口,行李上沾染了少量的血,他們之中可能有人受了輕傷。
郁岸在方井周圍轉了一圈,其實通往這座大型空腔的石洞不止他們來的那一個,這些人可能在其他方向遭遇了晶角石的攻擊,逃到這里后選擇下井。
“你們留在原地別動,這里沒有晶角石爬行的痕跡,所以很安全。”昭然先跨進井口,下行幾米探路,郁岸回頭對他們哼了一聲,跟著跳進井里,與昭然先后下行。
看得出那幾人都不想留在地面上,但迫于昭然之前給予的壓力,趙隊長只好率先在井邊坐下休息,其他人也跟著坐下來。
爬了大約十分鐘才到底,爬梯末端與地面距離三米來遠,昭然先跳下去,穩穩落地,頭也不抬順手接住從空中掉下來的郁岸。
“這幫人太可疑了。”郁岸從他臂彎里翻到地上,拍拍背包上蹭到的石屑,“不是撰寫風物圖鑒或者研究新世界的學者和探險家,倒像雇傭兵,就算受了傷也要往更深處跑。我看是畸獵公司或者政府派來踩點的,開采輝石礦脈?還是捕捉畸體,都值得好好查一番。”
他說到一半,覺得昭然一直盯著自己看。
昭然忽然靠近,郁岸自然向后靠到墻面上,閉上眼睛,等了好幾秒也不見他親上來,好像被耍了。
郁岸睜眼怒視他,可鑲嵌畸核的左眼忽然被吻了一下。
“不太清楚你記憶恢復了多少,忽然想問問你還記不記得我第一次送你太陽印記的場面。
”
“嗯?”郁岸回想了一陣,日記和小岸留下的視頻里提到過,媽媽離開家前曾經哭訴“他與惡魔做了交易,怎麼辦”。
*
“怎樣才能成為你的主人?”小岸輕輕撫摸垂到面前的一縷粉紅色長發,“我想去你的世界。”
“起碼要先成為載體。”年輕的昭然靠在墻邊,舔著草莓味的冰淇淋球回答。
“怎麼成為載體?”
昭然漫不經心解釋:“身體殘缺。你還小,等再長大幾歲,人類身體脆弱,磕磕碰碰就有了。”
“哦,那很方便。”小岸把背上的書包抱到面前,拉開拉鏈,找到文具盒,從里面拿出了一支圓珠筆。
他將尖端對準左眼,向內深深捅進去,血濺在他和昭然的臉上,昭然驚詫撲過去攔,竟被他錯身躲開。
小岸捂著流血的眼睛,劇痛讓他站也站不穩只能扶著墻壁,他居然沒叫出聲,而是伸出舌頭舔了一下昭然手里濺上血跡的冰淇淋球。
*
記憶碎片被拼合完整,重現在眼前,郁岸揉了揉眼睛,想想還真痛得慌。
“你經常做點讓我震驚的事情。”昭然親吻他的左眼,向下吻到嘴唇,“讓我覺得這麼特別的小孩隨便指揮我當然沒關系,我好像也瘋了,有時候會一閃念就算你讓我去作惡,我也能接受。”
太陽印記在郁岸胸前若隱若現閃爍。雖然還未完成蝶變,但昭然已經能感知到他們之間出現了微弱的生命聯系。
他是被自己帶大的“狼孩”,似乎已經注定無法再被人類馴化,他正亮出爪牙為狼群而戰。
第144章 地下工廠
從豎井下到地面后,只有一條人工開鑿的窄路可走,昭然彎著腰前行探路,靠優異的夜視能力先把路況踩出來,郁岸緊隨其后,隧洞安靜,只聽得到兩人呼吸的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