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岸弄出的響動驚動了對方,大哥扭頭看過來,跟著一起轉過來的還有漂浮在空中的四五顆眼球。
三只小蝌蚪也好奇地揚起小腦袋朝這邊望。
蛤白說了一句你們自己玩,然后把手里東西撂下朝郁岸走過來,從他稍顯僵硬的雙手里接過空盤,轉身放回廚房去,不料瞥見了郁岸脖頸上的掐痕:“你過來。”
郁岸倒也不怕,整理了一下思路,理直氣壯跟過去。
蛤白洗凈盤子擦干,漫不經心問他:“昭然平時在公司表現怎麼樣?”
這個問題郁岸沒在頭腦里預設過,他卡了一下殼:“還……可以吧。”
“打罵下屬?”
“沒有,他對所有人都很好。”郁岸不想承認這樣的答案,但這是事實。
蛤白搖搖頭,把盤子和瓷勺放回碗架里。
郁岸等了一會兒都不見他再說話,局促地搓了一下指尖,追問道:“為什麼昭然在畸獵公司工作?不怕得罪畸體同類嗎?”
“有得必有失。家族里總要有人為此做出犧牲。”
“為什麼做犧牲的是他?他的心腸比秋柿子還要軟,在那種地方工作,每天都在剿殺同類,肯定不好受。”
蛤白聞言深深看了他一眼,重重地將瓷勺扔進筷筒里:“是啊,這種事怎麼會輪到親族里最小的他?”
郁岸不明白他的目光為何充滿敵意和責怪,但并不介意這樣的眼神,不如說這才是常態,昭然看向自己時滿眼溫柔才是他遇見過的唯一的不正常,有得必有失,自己理應為被餡餅砸中的幸運付出一些代價。
過了很久,郁岸問:“以后讓我做壞事怎麼樣?我不怕下地獄。
哥哥,你有什麼事要我做嗎?”
蛤白挑眉譏諷:“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你有什麼本事?”
“比昭然心腸硬。”郁岸回答。
蛤白怔了一下,看他的目光多了些探究。心中的敵意和蔑視松懈了一些。
“那就先在地下鐵站穩腳跟,再來找我。”
“好。”郁岸不假思索答應。
他們在廚房里說話時,客廳中突然爆發一陣哭聲。
蛤白擦凈雙手匆匆過去瞧,三只小蝌蚪滿地廝打成一團,我扯著你的尾巴,他揪著我的頭發,甚至張開狀似七鰓鰻的布滿尖牙的嘴互相啃咬起來。
“二二三三!不準扯姐姐頭發!”蛤白吼了一聲,空中迅速聚集起十幾顆轉動的眼球,視線對準三只小蝌蚪,房間立刻安靜下來,小蝌蚪們被死亡目光籠罩,怎麼都動不了了。
打架的原委很簡單,姐姐踩到亂扔在地上的小汽車摔了一跤,但小汽車是另外兩個小蝌蚪最喜歡的玩具,被踩壞簡直要心疼死,于是兩個混小子撕了姐姐剛剛包好的書皮,姐姐也不甘示弱,一打二不落下風。
“天天惹事,煩不煩?我買張車票把你們都扔回冰洞里去。”蛤白拉了張小板凳過來,坐到桌前把撕壞的書皮剝掉,重新剪一張新的。
兩只小蝌蚪捧著摔壞的小汽車哇哇大哭,煩得蛤白腦袋痛,買新的也不行,就要這個。
“誰讓你玩完了不放好?扔地上不是叫人踩的?我又不會修。”
小孩子的哭聲奇響無比,即使郁岸站在局外人的位置也無比煩躁,心跳跟著加快,呼吸更加急促,想讓他們全部閉嘴,從窗戶扔出去,或是埋進土里最好。
但這里是昭然的家,人一旦有了顧慮,就無法為所欲為了。
他拿走小朋友手里破碎的小汽車,來時帶的單肩包里裝著常帶在身上的精微工具盒,盤膝坐在地上修了起來。
發動機微微變形但沒損壞,只是電路板的焊點開了而已,重新接上之后將外殼扣回去,掉下來的碎片用瞬干膠黏回原位。
郁岸面無表情,食指壓著小汽車放回地面上,指尖一松,小汽車又繞著圈子兜起風來。
小蝌蚪們驚奇地看著死而復生的小汽車滿屋子游走,再次望向郁岸的眼神充滿了崇拜。
雖然蛤白沒有回頭,但郁岸的表現一直落在他的視野之中。
“我要先告辭了。”郁岸把工具箱塞回背包,他還有許多事要做。
昭然更習慣夜里工作白天休息,因為日光會消磨他的體力,既然好不容易把生物鐘改回來,就先不叫他了。
當下需要先回一趟家,認真讀讀電視櫥里的日記。
他背上單肩包,換了鞋推門離開,才走出幾步遠,兩只小蝌蚪急匆匆地邁著小步子追上來。
二二提著一個打包飯盒,努力踮腳放到郁岸手里:“喏,排骨玉米湯。”
三三舉起一個鏤空眼睛圖騰,塞到郁岸另一只手里:“這是我偷偷給你的東西,不是爸爸給的。謝謝大哥哥。”
圖騰的材質既像金屬又像玻璃,表面刻畫著眼睛的形狀,當注視它時,瞳仁似乎會跟著視線移動,有種迷幻的錯覺。
郁岸握住眼睛圖騰,再抬起頭那兩只小蝌蚪已經跑回門里。
“這是……”
郁岸托著鏤空的眼睛圖騰向前走,不慎撞到了空中浮游的藍火蟲。
藍火蟲驚醒,又渾渾噩噩飛離,沒有像昨天一樣放電攻擊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