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上的供品傾倒進水中,那些向外散發血絲的凍肉在水中漂浮,被怪物探出三只手抓住,攏回面前,在手臂生長的根部,慢慢裂開了一條血紅縫隙,縫隙中生滿鯊魚般的尖牙,那應該是它的嘴。
肉塊被鋸齒尖牙磨碎,吞食入腹,多手怪物合攏血盆大口,繼續向前游蕩,享受著莫名其妙從天而降的美食。
郁岸驚得愣住了,腳腕忽然一緊,他才回神,腳下的白沙中伸長出無數手臂,像水草一樣隨水擺動,其中兩只手牢牢抓住了郁岸的腳腕,這些手臂大概就是多手怪物用于捕獵的觸手,抓住獵物等待那本體來享用。
人在水底被抓住就會引起本能的恐懼,郁岸拼命掙扎,慌亂中嗆了一口水,手腳攪出的大股水泡遮擋了視線,他看到的最后一個畫面便是遠處的多手怪物朝自己快速游過來。
死定了,如果只是幾只水鬼,郁岸還有信心跟他們拼幾刀,可這怪物長了一副戰無不勝的外表,讓人想起電影里那些核彈都轟不死的異形。
很快,身體被一條又一條手臂抓住,一種被堅韌物質困縛的感覺席卷了全身,毫無還手之力,一如自己只身回到面試官的別墅,被那些暴躁的小手按在地上揍的那天。
身體越來越輕,似乎有一股力量在扶持自己上升,頭頂里水面越來越近,突然頂破了水面,耳朵瞬間恢復了聽覺,水聲嘩啦作響,一只有力的手托著郁岸大腿,將他送回了小船上。
郁岸渾身濕透,水順著頭發和純黑兜帽向下嘩嘩淌,他趴到船邊劇烈咳嗽,將嗆入喉嚨的水全嘔了出來。
隔著透明水面,他看見那團多手怪物在水底挑挑揀揀,把好吃的凍肉塞進嘴里,一些不能吃的皮毛和金屬瓢盆都扔回到小船上,躺在鐵盆里在水面漂浮的馬賽克小嬰兒也在它不吃的行列,被嫌棄地扔回到小船上。
“不吃活的……”郁岸怔怔端詳它。
撿食完墜進水中的肉塊,多手怪物還未滿足,慢騰騰浮上水面,趴到船沿邊,用那些手在船板里翻找還有沒有好吃的。
“……”郁岸濕漉漉地坐在船里,和那怪物對視(如果它有眼睛的話),不怪那些村民迷信傳說,因為皮膚表面附著了太多發光的浮游生物,這怪物遠遠看去真的很像太陽。
郁岸忽然產生了一個無比合理的猜測,難不成,這團手是一頭畸化種畸體,面試官在家鄉日御鎮殺死了這頭怪物,拿到了它的畸化種畸核,鑲嵌在了身上,因此得到了它多手的能力。
面試官還沒完全展露過自己的實力,不過以他目前顯露出的戰斗力來推測,能殺死這頭怪物沒什麼不可能的。
多手怪物吃完了最后一塊凍肉,還在船邊流連忘返游蕩,在船身上蹭來蹭去,將小船拱得翻蕩不止。
“這是在干什麼……”郁岸盡力扶穩免得掉進水里,仔細觀察那怪物,那些發光的浮游生物緊緊吸附在怪物無數的觸手上,潔白的皮膚被腐蝕得坑坑洼洼,怪物重重撞在小船上,一些發光生物便被用這種暴躁的方式刮了下去,連著一層皮一起被刮掉,血珠向外滲,染紅了周圍的一小圈海水,反而吸引來更多的發光生物來此生根。
它很困擾,像被藤壺寄生的鯨魚。
郁岸抽出破甲錐,在濕透的熊皮大衣上割下一塊巴掌大小的矩形,小心翼翼接近多手怪物,用熊毛那一面替它擦拭手臂上的發光寄生物。
怪物起初很抗拒,但覺察到搓澡的快樂之后就安靜地享受了起來,被野獸皮毛洗刷當然要比碰撞木船來得舒服,它將手臂在船沿上搭了一排,舒服地等郁岸給搓。
“你這麼多手,你自己搓,我憑什麼給你干活。”郁岸將熊皮割成許多長方塊,塞到怪物的手里,教它怎麼用。
怪物憨憨的,拿到獸皮就本能地往嘴里塞,它的嘴大得好像書包拉鏈,慢慢向兩邊裂開,如果它認了真,恐怕一口咬碎漁船也不在話下。
“長這麼多手,搓澡都不會嗎。”郁岸不耐煩拍了它一巴掌,“看著,學。”
怪物無端挨了一巴掌,慢吞吞用一只手捂住臉(如果它有臉的話),默默學著郁岸的動作,用獸皮在手臂上搓洗起來。
礙事的發光生物被搓洗殆盡,多手怪物終于露出了原貌,只是一團糾結在一起的手臂,其實本身并不會發光,只是在漫長時光中被積攢在身上的發光生物覆滿了而已,在光芒照耀下,怪物的精神很虛弱,蒼白得猶如一團腐尸。
剝脫了那些浮游生物,它殘破的身體顯得衰敗不堪。
它是如何產生的,從何而來?郁岸不得而知。
多手怪物欣喜地在漁船周圍飄蕩,守著郁岸不想離去。幾只手推著小船,向川流深處漂流,視線中終于出現陸地,接海邊緣并非冰層,而是凍土,一些抗寒的植物得以艱難生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