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岸腳下瞬時空了,他弓身起跳,雙手去攀邊緣的裂崖,昭然神情驟變,跪趴到邊緣去抓郁岸的手:“岸岸!”
但在有限的零點幾秒反應的時間內,郁岸在昭然的手和斷崖之間選了后者,兩人指尖短暫相觸,在簌簌砸落的碎石中錯過了。
碎石如同狂風驟雨般向下墜碎,郁岸在墜落的失重狀態中慢慢走了神,不知道過了多久,身體重重砸落到金屬表面,他甚至忘記感受四肢內臟襲來的劇痛,求生欲使他自覺抓住身邊能攀抓的一切。
郁岸奮力抓住金屬表面的一塊凸起,將破甲錐狠狠插進鐵皮中,才陡然掛住身體,停止無限向后滾落。
明亮的陽光照得他睜不開雙眼,周圍的風景在迅速后退,凜冽的寒風裹挾著冰雪割過臉頰,耳邊汽笛聲嗚嗚長鳴。
他掛在了一輛游蕩在空中的列車上,列車輪下并無軌道,而是一片虛無深淵,回頭望去,太陽和云層被甩在了車廂最后,天空中白晝與黑暗之間的分界像沒攪勻的顏料一般分明,而這趟幽靈列車正在從極晝開向永夜。
第46章 自抱家門
好冷!
光線逐漸被極夜吞噬,大片雪花在臉頰上拍打,郁岸懸掛在飛速行進的列車上,用盡全力攀爬到車頂趴下,緊握破甲錐的手已在寒冷中麻木,快要失去知覺。
這絕不可能是游戲內置場景,失落小鎮場景似乎與現實貫通,這趟列車正開往它所參考仿制的原型——真正的日御鎮。
按昭然所說,日御鎮每年有一半時間處在毫無日光的極夜狀態,那麼這小鎮的地理位置大概在南北極附近。
溫度仍在以每十秒一攝氏度的速度下降,體感溫度接近零下四十度,郁岸全身上下包括睫毛都結了一層冰霜。
列車呼嘯穿過晝夜分界,郁岸身上的旅者斗篷也發生了變化,穿過分界線的部分麻布斗篷消失,留下郁岸原本穿在身上的純黑兜帽,待完全穿越晝夜分界,郁岸在游戲中的旅者斗篷完全變更為現實中的純黑套裝。
在外套內襯里,貼著一枚黑色的半圓口袋形貼紙。
是從午夜商人那兒新買的核匣擴容,能存放四個畸核,剛買來還沒用過,只把新買的那枚逆轉童話核和從機械狼里摳出來的一級藍核隨手扔到里面了。
早知道就塞幾個有用的核進來了!
這是脫離鏈接了嗎?還是……
掉進了扭曲時空的裂縫里?
郁岸忽然聽見后脖頸處發出稚嫩的咿呀聲,扭頭一看才發現,那馬賽克小嬰兒就趴在自己兜帽里吃手呢,像素方塊組成的小臉被凍得發紅,兩腮一邊一個紅色小方塊。
《灰鴉:玩具屋》這個游戲本身已經成為一個虛擬幻室,再加上技術組為了動作靈活,因此實地鏈接進游戲場景的空間選在了廢棄馬戲團的空幻室內,幻室疊加幻室,要素過多,卡bug了。
幸好純黑兜帽具有保暖防風效果,能大幅延緩熱量流失的速度。
馬賽克小嬰兒身上還有些溫度,塞在脖頸后面還算暖和,這是郁岸沒在發現它的第一時間丟出去的理由。
車廂頂覆蓋上一層雪晶,郁岸的手已凍得發紫,慢慢失去控制,從破甲錐柄上脫離,郁岸在列車頂上向后滑,呼出的白氣結成冰霜,冰晶仿佛要從鼻腔一直凝到肺里,眼前暈眩,越來越黑。
在這里活活凍死會怎麼樣?真實軀體還站在紅貍市嗎。
*
郁岸和昭然的軀體仍舊貼滿鏈接點,坐在技術組和機械組的視線之中。
“昭組長情緒波動突然強烈,是遭遇目標了嗎?”
屏幕上飛速滾動的程序映在雍鄭瞳仁中,他表情凝重:“郁岸那邊出事了。”
紀年身上掛著工具帶,手里隨時攥著檢修工具,在郁岸和昭然之間走來走去。
“郁岸好燙。”紀年關注到數據板上的指標突然劇烈浮動,勾手叫急救組實習生過來。
急救組阮小厘提著手提箱沖過來,跪到郁岸身邊檢查情況。
“在發熱,可能意識進入了嚴寒環境,大腦判定需要全力提供熱量以保證維持生命。先緊急降溫處理一下,但這麼下去身體遲早會撐不住,意識崩潰是早晚的事。”
“嚴寒環境,我不記得游戲里有這種設定。”雍鄭凝神關注流竄的程序,接著,一串暴風雪代碼滾入了視線中。
“還真有……我把它刪了。”
“這種時候刪代碼?這游戲框架又不是你做的,刪太多出bug就更麻煩了。”紀年打來一盆冷水洗涮毛巾給郁岸搭到額頭上。
“沒事,我再寫新bug…不是,我再寫新代碼填進去,反正肯定能跑。”雍鄭自信道。
*
郁岸從短暫的昏迷中醒來,或許是低溫癥導致的反常脫衣現象,他覺得沒有之前那麼冷了。
身體僵硬動了動,脊背上覆蓋的一層厚厚的雪被被抖落,仔細一看,堆積在身上的并非積雪,而是厚厚一層白色的“暴風雪”漢字。